聊一聊我做同声传译的那些年

来源:搜狐网

口述:李玟

目前,世界上95%的国际会议采用的都是同声传译的方式。一个学中文的女性,半路出家,选择了同声传译——翻译中级别最高也是最难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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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玟是一名优秀的同声传译员——国际上最高级别的翻译专业人士。据统计,全国具有同声传译资格的不过几十人。是怎样的毅力和精神支持李玟一步步成为顶级的英文翻译专业人士?请看看她的自述——

让很多人意外的是,我是学中文出身的,做英文翻译纯属半路出家。  

我是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沉静人生和反叛精神相互交叉在这一代人身上。90年代中期,我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我来到深圳,在一家企业做文案。在深圳,要想工作有保障,精通一门外语是最有市场的。我自学英语。苦练一年多后,公司来了外国客人,我向总经理自荐担任翻译,他盯着我:“你来这里多久了?”“一年半!”“我对你不了解。”我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一口气地用英文译了出来。他愣在那里,答应让我试试。   

这次为英国商人当翻译,做得很成功。总经理提我当助理,翻译外电及传真,月薪5000元,是原来的5倍。两个月后,我随总经理到上海参加一次大型国际级商贸讲座,看着台上的“同声传译员”,我一下子又冒出另一个念头:做同声传译!我当时真不知天高地厚,后来我才知道当同声传译员的条件是那样苛刻:除了中文、外文的功底要深厚,听力、记忆力还要非常好,反应要灵敏,表达力要强。我自信自己具备这些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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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询到:大连外国语学院是个很好的培训“基地”,那里培训出来的专业人才都很出色。我随即报考了那里的英语专业研究生,1998年我领到了入学通知。读研究生,几乎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我不仅要学习专业知识,还得广泛地涉猎世界、社会、地理、人文、历史……单是英语磁带,四年收集起来就有整整30公斤!

毕业后我通过考试,获得参加同声传译员考核的资格。在参加考核的127名考生中,我是7名入围者中惟一的女性!离开时有个落选的男同胞塞给我一张纸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为女同胞鼓掌!”我感动得流下泪水。其实,没人知道我当时流下的眼泪,不是因为成功,而是几年来付出的汗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知食物的滋味,失去了挚爱的男友……  

2001年,我拿到了同声传译的三级资格认证,开始了人生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苦乐同在,汗水和成功从来都在一起……  

有个前辈对我说“如果你想活得潇洒,那就去做同声传译;如果想英年早逝,也去做同声传译!”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现在,我才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义。  

同声传译活得潇洒,我们服务的都是一些国际级的会议,对象也是某一领域里的精英,到外地去开会,坐的是商务舱,选择的地方都是五星级酒店。全国的知名胜地,我几乎可以一一描绘出它的模样。记

得刚刚做同传时,主办者叫我去参加一次系统的培训,熟悉与会者的内容,为期三天。培训完后,有个会议组织者把3000元的现金交给我。我吃了一惊,他说:“你参加培训,是我们占用了你的翻译时间!”后来发现,即使与会期间,该我休息时,我在会议厅也同样会收到一笔可观的酬金。这是和别的工作最大的区别吧。至于收入,我差不多每年50万左右,工作100天。其他的时间便是去放松,和朋友一起到乡下,去海边,远离人群和喧哗……  

可是回过头来,我工作起来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这行工作的超常压力,一般人是很难承受的。我当同声传译员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哪次的同传翻译连续超过三十分钟,这是个极限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即使是一个很合格的同声传译员也无法集中精力继续下去。所以,几乎没有一个同传翻译能够独自完成任务的,一般是二至三个轮流替换。   

同传设备是通过现场的音频设备,从主持的话筒输出声音到调音台,再从调音台传输到我们的同传设备主机,再到译员机给翻译人员收听,从而翻译出声音通过发射版传输到接收机(观众耳机)上收听。

也许是我现在年轻的缘故,身体还棒,精神负担虽大,但总还受得住。我的一个同事,他已拿到联合国的三级同传资格认证。可有一次会前,组办方交给他二百多盘磁带(最多时三百多盘)让他练习听力,结果他不堪压力,在同传过程中频频出差错,急起来甚至脸上的汗都滴出来。人家批评不说,从此连自己的饭碗都砸了。后来他改行,当了一名外语学校的教师,轻轻松松地开始他的新生活。其实不仅是他,很多经历一两次失败打击的人,往往都是选择远离。   

同声传译,是翻译中级别最高也是最难的一项,这个“难”字,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一般会议开始前一周就要做好准备。我曾在北京王府井召开的房地产大会当同声传译员,开会前,我在网上查询了大量有关房地产的专有名词,会议前三天,主办者把会议有关的内容资料和26盘磁带让我熟悉,单是磁带,三天里我不吃不喝才把它听完,还要找出很多不认识的词汇反复琢磨。会议前一小时,主办方又给我一大摞的资料,只能粗略地有个了解,这叫“视译”。即使是“视译”,也是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来不得半点马虎。   

当我那天完成任务后,我的一个同学打来电话,说我站在台上非常酷。他哪里知道,为这“酷”,一周里我瘦了一圈。

最难的恐怕就是对演讲者的方言一窍不通。英语也有方言。我就有一次深刻的教训。那次我应邀去台湾翻译一次“爱心妈妈”会议,讨论有关捐助孤儿上学的主题。一周前我就做了充分的准备。那天上午,三个同传中我第一个上台。来自澳大利亚的洛菲尔夫人走上了主席台,当洛菲尔夫人一开口,我就知道自己这次的同传注定要失败。洛菲尔夫人是澳大利亚堪培拉市人,有浓厚的南方口音,就像北方人学讲粤语一样,发音不正。传译不到一分钟,我已感到吃力,但又无法自找台阶下台。在这时,主办者发现我对洛菲尔夫人方言的不适应,便以其他理由示意她暂停,把我换了下来。   

有了这次教训之后,我花了大半年时间去钻研英语的不同区域方言,以备不时之需。之后,每次做同传之前,我都会打电话先了解可能要翻译的对象是哪里人,然后有针对性地找到有关的磁带做听力练习,这些训练对我后来的工作大有裨益,特别是组织者知道演说者有方言时,都会找我去,给我带来了一定的声誉。

做同传还有别的难处。演说者都是有表情的,当他感动时,我的语气要让听众产生共鸣;当他快乐时,我的传译也必须使听众轻松快活。当然,当同传不可能没有错,只要大胆地翻译,有错误时神情和语调没有一点儿变化就行,可是这要出色的专业知识和高超的应变能力,因此,心理素质不好,根本无法立足。

在国内,做同声传译这一行的人真是太少了,而我——凭着坚定的决心、勇气和信念,才有了今天这个小小的安身之本!我还在加紧努力,希望能拿到联合国的认证,踏上更高的阶梯。

如果是你,会选择做同声传译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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