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天空
母亲常说,我是噙着外婆的空乳而断奶的。至于当时的情景,我已全然忘却。但在外婆的怀抱里安然入睡,已成了我儿时的习惯。这习惯,一直到母亲接我回家上学时为止,所以至今还记得。
外婆是一个小脚女人,她与外公一起生育了4个闺女。这让时任保长、思想守旧的外公很没有面子,也给外婆的一生蒙上了灰色的阴影,常常在人前抬不起头。
我是外公外婆的长外孙,因此,自我断奶那一天起,就被外婆抱回了家。在儿时的记忆里,外婆特别疼我,每次做饭,必在锅边为我下几根面条,捞到碗里,滴几滴香油,用嘴吹凉后喂我。也就是那时,我尝到了甜瓜的滋味。
外婆家住深山区,只种红薯、玉米、小麦,不种甜瓜。然而,一到夏天,便有小贩挑着担子叫卖,每当这时,外婆就放下手中的活,踮着小脚,端半斤红薯干,来换甜瓜。在那时,半斤红薯干就是全家人一天的口粮!外婆换回两个拳头大小的甜瓜,全家人舍不得吃一口。外婆怕我闹,每次只给我切一小块。那甜瓜一吃到嘴里,便满口生香,一股甜甜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一块吃下,我用舌头舔舔嘴唇,便又想着法子闹。要不了小半天,两个甜瓜便装进了我的肚里。比我长六七岁的小姨气得直骂我是小馋猫。
在我6岁那年,外婆说要带我走一家亲戚,并说那里有吃不完的甜瓜。我很高兴,便跟着外婆去了。到了那里,果真有一望无际的碧绿瓜地。我趁外婆与人说话的时候,悄悄溜进瓜田,摘下那又甜又大的甜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直吃得肚子圆圆的。我躺在瓜地里,望着蓝天上飘荡着的白云,悠悠地想:“要是能住在瓜地里,那该多好啊!”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黑缎似的天幕上,挂满了星星。我听到外婆喊我的声音,想站起来,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想应腔,却张不开口。我只好用手拨弄瓜秧,发出“沙沙”的响声,盼望外婆能听见。终于,外婆找到了我,她用额头贴着我滚烫的脑门,惊讶地叫了起来。她背着我,踮着小脚,向村卫生所跑去。路上,我小嘴一张,满肚子的甜瓜便吐了出来,顺着外婆的衣襟向下流……
从那以后,我发誓长大后要有出息,好好报答外婆的恩情。可惜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外婆已离我而去了。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外婆那沙哑的声音,记得外婆那温暖的背,记得那满天的繁星。我知道,外婆的天空里,弥漫着温情、挚爱与牵挂!(此文刊发于2017年8月27日《半岛都市报》,图片摘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