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厂记忆,十五

打香烟壳子

打香烟壳子曾经很流行,很可能是全国性的,三厂镇也不例外。我看到有人介绍,他们那儿把烟壳折成三角形的,也有折成长条形的,三厂镇上的孩子玩的是后一种。

比大小是按照香烟本身的价值,当时三厂镇男人抽的烟主要是飞马和大前门,有各种产地,像上海、天津、许昌等,大前门往上是牡丹、凤凰(牡丹好像有几种颜色的),在三厂镇已经极少了,凤凰再往上是大中华,基本上就是传说了。哪种香烟什么价格,我们当时门清,不过现在早已忘记。

刚开始是一次出一张,按照大家认同的价格比大小,最贵的先来。后来数量渐多,每次出几张,就不好按照具体的价格计算了,而是有一个折算的公式,大体上我记得是这样的:飞马是基准,算1,大前门算2,牡丹算3(印象中不同颜色的牡丹有不同的值),红双喜算4,凤凰算5或者6。就是说,1张凤凰相当于3张大前门、或者6张飞马......这大概算是三厂镇上最早的数字化运动了。

继续往上就是王牌了,不再按照这个公式计算。比如大中华,一张就可以通杀,不管你出几张凤凰、牡丹。我当时从高家公公那儿讨来的芒果烟壳,以为是这个级别的王牌,兴高采烈地去炫耀、参战,结果被判为牡丹一级的普通品牌,被别人的凤凰压住,好像一次就输掉了。另一个我以为级别很高的是光荣牌香烟,那个图案很牛叉的样子,结果被判为和飞马一个级别。

把香烟壳子折成长条形,沿中轴线稍微凹一点,是为向上的一面。玩的时候,第一个人往地上一顿,翻过来的香烟壳子就可以收走,没有翻过来的就需要拍了(这个拍的动作就是“打”),拍翻过来的可以收走,一直到最后一张翻过来。三厂镇的规矩是第一下翻过来的壳子,可以是叠在一起的,后面拍翻过来的,不允许叠在一起。好像各地有各地不同的规则。

一般来说,第一个人会把最值钱的壳子放在最上面,往地上顿的时候,最上面的壳子最容易翻过来,而且可以把下面的几张一起带翻过来,所以拥有王牌或者高价值的香烟壳子就非常重要了。后面轮到你去拍的,基本都是残羹冷炙,低价值的货色了。

我家里没人抽烟,所以参战武器的来源极少,我到处找抽烟的讨要烟壳子,但大部分是飞马,往往我连拍的机会都没有。即便这样,我的武器库里还是常有几张大前门,也不记得是怎么弄来的,是要来的?捡来的?还是赢来的?

1979年暑假里我去了镇江,我父亲一个手下送了我二张“人参牌”的烟壳,我闻所未闻,把我喜欢的不得了,贴身放在身边,准备带回去大展身手。

那年年初是对越自卫还击战,到夏天,大规模的战斗早已结束,但双方依然在边界对峙,时有小型战斗,因此军列不断南下,运兵员运装备。我从镇江坐火车去上海,再坐江申轮回青龙港,那是我坐过的最慢的客运列车,整整坐了十个小时,可能还不止。几乎每个小站都停的,以避让军列,军列上大炮可以看到,其他都是闷罐子车,罩着油布,不知道里面是啥。

一开始我对驶过的军列还有点兴趣,特别是看到加农炮那个长长的炮管,后来就麻木了。接着引起我注意的是经停的小站,我突发奇想,要把沿途所有小站的名称记下来,也不为什么,就是要记录,这个坏(?)习惯现在还有,我出去骑车,恨不得把沿途每个乡镇的名称都要记下来。因为书包在货架上,不方便取,我就拿了一张人参牌香烟壳,在它的反面开始记录,几乎写满,才抵达上海。

回到三厂,我把那张记录了地名的烟壳收好,拿出另一张去显摆。这次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在三厂镇这个江湖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奇特的品牌,于是成为王牌,不过好像是说好的,如果是50支大中华,还是要盖过人参牌的,而20支的大中华,和人参牌一个等级。

后面的十多天,大概是我参加“打香烟壳子”历程中最辉煌的一段时间,我赢了大概有上百张各种各样的香烟壳子。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终于有一次,我第一下往下顿香烟壳子的时候,人参牌没有翻过来,而且被其他壳子压住了,我需要先清理到那几张,才可能拍到人参牌,而我没有做到。顿时,周围的眼光都发绿了,一圈还没有到,人参牌易手。

赢到人参牌的小朋友,后来就没有在我们这儿出示过人参牌,听说他去了另一个香烟壳子战斗圈,也是赢了一大堆的凤凰、牡丹,然后又失手,之后再无人参牌的消息。我收起来的那个写满地名的人参牌,一直放在我家里,第二年我考取海中后,不知道被我奶奶收哪里去了,连地名一起消失。

也是在第二年,黄蕾来我家玩。我家堂屋角落里有一个罐子,一直没当回事。看到他在那儿往下剥外面的包装纸,我问他剥什么?他不吭声,剥下来后就收起来拿走了,我邻居一个大哥说,那是50支大中华的罐子,黄蕾剥走的是最大的王牌。那时候我对这个游戏没啥兴趣了,没当回事。后来问过黄蕾,是不是靠这张王牌赢了很多烟壳,他说没舍得参战,而是收起来了。上初中时,去他在海门建工局的家里玩,还真的见到过这张传说中的大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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