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魚味始皇帝
秦始皇(網路圖片)
談及秦始皇,有「二千年來之政皆秦政」的說法,雖然事實未必如此,但此語足證秦始皇建立帝制對國史之深遠影響。
「皇帝」之名號,頗有來歷。嬴政率領秦國虎狼之師初併天下,對御史、丞相等人描述功績:「……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眾臣認為這一功業「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又提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臣等昧死上尊號,王為『泰皇』。命為『制』,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嬴政認為「泰皇」之「皇」可用,又取「五帝」之「帝」合為「皇帝」之號,嬴政首開先河,故稱其「始皇帝」。此後歷代沿用「皇帝」稱號,直至滿清末代皇帝發佈退位詔書,名實相符的帝制時代才算告一段落,當然之後又有反覆,不過「皇帝」之名已廢,而有實無名者另當別論。
秦始皇因「焚書坑儒」留下千古罵名。「焚書」之事起於齊人淳于越進言分封子弟功臣:「……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李斯不以為然:「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李斯提議禁私學、禁私著史,除醫藥術數農桑類書籍,其他都在毀禁之列,而且輔以嚴刑峻法來貫徹。其主張獲得秦始皇批准。
關於「坑儒」,秦始皇上當受騙於徐巿,又認為盧生等人誹謗、妖言惑眾,怒而下令坑殺互相揭發相牽連者四百六十餘人於咸陽以儆效尤之後,長子扶蘇諫言:「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但有學者認為所坑者未必為儒生。秦始皇所為,比起後世文字獄之酷烈,似可算小巫見大巫。
當然,秦官府所作所為受到不同程度抵制,民眾敢怒而不敢言,而冒死藏書則不乏其人。後秦滅漢興,有孔壁得書故事。秦始皇暴政之下,民間暗流湧動。始皇三十六年,隕石落於東郡,當地百姓有人於其上刻字「始皇帝死而地分」,追查之下,隕石落點附近民眾慘遭殺戮,刻字隕石予以燔銷。
三十七年(西元前210年),秦始皇最後一次出巡,少子胡亥、丞相李斯等人隨行,上會稽、祭大禹,最後一次刻石紀功。東巡途中至平原津而病,七月丙寅,秦始皇駕崩於沙丘平臺(今邢臺廣宗)。駕崩之前,秦始皇本打算傳位於扶蘇,但其璽書為中車府令趙高所得留中不發,打算矯詔。趙高為保其權勢,對胡亥說:「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長子至,即立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柰何?」胡亥起初打算遵從遺詔,但趙高說得冠冕堂皇:「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稱義焉,不為不忠。衛君殺其父,而衛國載其德,孔子著之,不為不孝。夫大行不小謹,盛德不辭讓,鄉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故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後必有悔。斷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願子遂之!」言下之意暗示胡亥不要皇位的話,恐因接下來與諸兄弟進行皇位爭奪戰招致殺身之禍,胡亥被逼與趙高妥協。
但要成事,還要過李斯一關。趙高找到李斯,對他說:「上崩,賜長子書,與喪會咸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反正誰當皇帝我們倆說了算,老兄你看怎麼樣?李斯大為驚駭,此時看趙高,不啻亂臣。趙高將蒙恬搬出來敲打李斯:「君侯自料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不失孰與蒙恬?無怨於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老兄你的能耐、戰功、謀略、名望以及跟扶蘇的交情比得上蒙恬嗎?一串問話將李斯點醒,雖然李斯與趙高又有一番對話,但是為了保住權位,李斯亦被說服,加入趙高立胡亥為帝之計畫。
知曉秦始皇死訊者,不過胡亥、李斯、趙高及幸宦等五六人,群臣蒙在鼓裡,保密工作可謂滴水不漏。李斯將秦始皇大體置於轀輬車中,車以簾幕遮蔽,又置一幸宦於車中模仿秦始皇發話批准百官奏事,且膳食如故。趙高與胡亥、李斯將秦始皇遺詔矯為「立子胡亥為太子」,又修書歷數罪狀賜死扶蘇與蒙恬。當時天氣炎熱,至九原時,秦始皇遺體已發出腐臭味,於是「下詔」運來一石鮑魚置於轀輬車中,掩蓋屍臭。不知此事是否啟群臣疑竇,即便眾臣生疑,畏於趙高李斯之威權,亦只得三緘其口。直至眾人回到咸陽,這才發喪。太子胡亥遂繼位成為二世皇帝。
眾史家對秦始皇之評論皆可參酌,此不贅述。攬權之君,明則開仁政;昏則啟亂局。弄權之臣,史不絕書,雖趙高指鹿為馬終於車裂,但後來者趨之若鶩。讀秦始皇故事,如今似乎亦可聞一股鮑魚味……
秦代轀輬車(網路圖片)
轀輬車:「轀」「輬」均為臥車。轀車密閉,較為溫暖,「轀」與「溫」同源亦同音;輬車開窗,比較涼快,「輬」與「涼」同源亦同音。後來兩車合一,稱「轀輬車」,專門用於載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