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水浒传》中的两次通风报信 宋朝的腐败已经病入膏肓

《水浒传》中,有两次著名的通风报信,一次引出了晁盖率领智取生辰纲的众兄弟上了梁山,火并王伦,打下了未来梁山的基础;一次让宋江从一个循规蹈矩的县级公务员,身负人命亡命天涯,结交了各路绿林好汉,逐步有了不臣之心。

我们不着急,一个一个慢慢道来。

先看第一次,在书中第十七回,回目是《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宋江给托塔天王晁盖通风报信,私自放走劫走蔡太师生辰纲的犯罪团伙。

先看施耐庵对宋江的一番描写介绍:

这宋江自在郓城县做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士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

端的是挥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

急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作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

这便是宋江的为人处世,从一般认识来看,那是为人慷慨,乐善好施,雪中送炭,大大的好人;从另一种角度解读,这也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暗通款曲,为自己提前铺垫后路。

当晁盖七人在济州黄泥岗上智取生辰纲、惹下塌天大祸后,他们都暗自隐藏,想等风声过去,济州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却因办案不力,被府尹大人将脸上刺下“迭配X州“字样,空着州名,如果破不了案抓不住人,便直接发配。后来何涛捉住白日鼠白胜,酷刑之下供出晁盖等人。因晁盖等人都在郓城县,何涛一早赶到县衙准备禀报县令即刻捉拿,正好遇到宋江。却不知,晁盖是宋江的心腹兄弟。

宋江既然是“及时雨”,岂能见死不救?于是他在茶馆里设法稳住何涛,说回家处理些家务,然后就以最快速度去给晁盖通风报信了。而他前往东溪村的这段状况,施耐庵写得也十分精彩:“却自槽上了马,牵出后门外去,拿了鞭子,慌忙的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早到晁盖庄上。

你看,牵马出来,拿了鞭子,“慌忙的跳上马”,却又“慢慢地离了县治”,出了东门,才快马加鞭。这种内心波澜万丈,表面平静如水,人前不露任何痕迹,无人处只差肋生双翼的“演技”,我印象中恐怕只有电视连续剧《潜伏》中余则成副站长在军统天津站的表现可以媲美。

当然,宋江的精彩表演没有白费,晁盖一伙儿脱离险境,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但也为自己命运的转折埋下了伏笔。

到了第二十一回,《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中,便有了第二次著名的通风报信。

因为上次宋江冒死报信的救命之恩,晁盖吴用等人派遣刘唐前来给宋江送来一封书信和一百两黄金表示感谢。但宋江只接了书信,没有收金子。而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天天在衙门里公干,肯定知道那封书信的利害,居然没有马上销毁。这也是施耐庵为了让他上梁山,专门留下的漏洞。

果不其然,这封书信被早就嫌弃了宋江黑三郎,而与宋江的同事张文远张三郎私通的阎婆惜意外发现。阎婆惜大喜过望,以此要挟宋江,提出三个条件:

“第一件,你可从今日便将原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文书。”

“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使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也委一纸文书,不许你日后来讨。”

这两件宋江都依了。但第三件他着实做不到。因为阎婆惜要的是“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官司,还你这招文袋里的款状。

宋江苦苦哀求,一再解释,说信上却是有这一百两金子,但自己当时就回绝了。还表示,金子依然可以给,但需“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阎婆惜说:“正是‘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宋江道:“果然不曾有这金子。”婆惜道:“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不曾有这金子?

这段描写也何其精彩,阎婆惜手头有了证据,飞扬跋扈,得意忘形,说起话来像刀子,句句诛心。她的心狠手辣,让平素文弱的宋江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起刀落,结果了她的性命。杀了阎婆惜,他第一件事便是“取过招文袋,抽出那封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如果他早有这种意识,何至于此。但如果他早有这种意识,也就上不了梁山,水浒的故事也就不成立了。

事发后,阎婆惜的妈妈阎婆死死揪住宋江不放,拉他去县衙,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明就里的唐牛儿替宋江出头,成了替罪羊。宋江半路逃脱。本来知县“却和宋江最好”,有心让唐牛儿做替死鬼,结果阎婆和张文远死缠烂打,不停告状,知县只得押了一纸公文,便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去宋家村搜捉宋江。而这两位都头,也是宋江的好朋友。由此可见,宋朝的官场,黑道白道交织在一起,兄弟义气高于官家律条,官官相护,人情为重,出了人命也有人罩着。

所以,后来出了云南昆明的孙小果,判了死刑却逍遥法外,也没有什么奇怪。

却说朱仝来到宋家庄,他支开雷横,轻车熟路找到佛堂内的暗道机关,让藏在里面的宋江快跑。接着,朱仝也开始了他的表演:

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来说道:“真个没在庄里。”叫道:“雷都头,我们只拿了宋太公去如何?”

朱仝想做人情,雷横又何尝不想?施耐庵真是描写心理活动的大师,他紧接着写道:

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我落得做人情。

有了朱仝、雷横的装聋作哑、刻意包庇,宋江自然轻轻松松就逃出生天。后来,各种阴差阳错,各种机缘巧合,各种风云际会,无论宋江自己是否情愿,有了杀人的案底,以及后来酒醉后题写反诗,他最终只能断绝了封妻荫子的仕途,走上了与官府对抗的梁山。

但是,宋江如果真的是个忠君爱国的基层公务员,为什么要和黑道来往、与绿林勾结?可见,当时朝廷的腐败,已经渗透到宋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拿国家俸禄的人员,也对国家没有了信心。

这些人的位置权力十分有限,成为了不了高俅、蔡京等大奸臣,糊弄皇帝高兴,门生故吏遍布,掌握国家命脉,欺上瞒下、呼风唤雨、搜刮民脂民膏、不管百姓死活的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于是就打起小算盘,成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讲对错,无论善恶,只要对自己有利,便什么都听之任之,得过且过,甚至与自己有利益牵扯的,还可以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不过,宋江,包括朱仝、雷横这样的小角色,通个风、报个信、搭救几个江洋大盗,或者犯了大罪的朋友,从根本上,动摇不了大宋江山的基石。毕竟,国家机器掌握在天子和朝廷的核心层。最终真正导致大厦倾倒、大堤垮塌的原因,还是出在核心层。

当林冲刚刚买到一把宝刀,就被太尉府的两个承局相邀,称“太尉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当他来到府中久等不见人执刀进入白虎节堂;当他被耳房里冲出的二十余人横推倒拽;当他以为是误会面对高俅还想为自己申辩;当高俅大怒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

……

看到这里,才真正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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