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诗录(卷一)‖唐果:我不爱它们

我不爱它们

         ◎唐果

我喜欢风,也喜欢月,但我不爱它们

它们不长骨头,不长心肝,我不爱它们

我搂不到它们的腰,靠不着它们的肩,我不爱它们

它们冷冰冰,我找不到那么大的锅煮沸它们

我不爱它们。我爱山上的红泥

它常常抱着我的脚踝不撒手,被我拖进家门

品:

  “把爱情诗写得够简单、够热烈、够刻骨、够狠毒的优秀女诗人。”这是我十年前写在博客上的一句话,当然是针对唐果说的。印象中唐果一直在写爱,虽然不一定是爱情的爱,但我更愿意把它们当作是爱情诗,而且是非常牛逼的爱情诗——不抒情,不矫情,不滥情,不庸常,不陈腐;简洁,直接,有力,有新意,有针扎般的刺痛感和颤抖后的甜蜜感。

  比如《遥望孤山》,在看似无理、嗔怪般的质问背后,是“我”对爱的极度渴望、专注、执拗与刻骨。切入角度不寻常,呈现的诗意亦别致——“我就可以/抱着树干哭/或者在一块石头上/留下深深的牙印”。世间怎样的痴情,能令人比以卵击石更钻心地用牙咬石。诗中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孤绝与狠劲,一直让唐果与当下很多女诗人区别开来。比如《赠别》,“水 我是有的 可你是最后的客人/所以我想把乳房 塞进你嘴里”。以多汁且汹涌的乳房代水作为赠别留念,可谓独特至极,想不咀嚼回味都难,想毁尸灭迹更办不到,足见含乳之交远厚君子之交,足见诗人“赠别”的别有用心与用意。显然,这里的“赠别”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间送别,因为乳房的性暗示过于强烈。唐果不是下半身诗人,我们也不能偏见地以为凡是涉及性器官的就是下半身写作。其实无论哪种写作,脱离大众面目的个性化都非常重要。

  一个“塞”字,暴露了诗人任性和倔强的天性。而这种任性和倔强,表现在诗中就有了“是我自己决定张开的 ”(《开花》),“我也害羞地躲在泥土里生育/养育呀,铆足了劲地养育”(《害羞的土豆》),“可我不感激他们,因为我不在那里”(《他们谈论我》)等等不管不顾的野蛮生长力量。正是这种力量,让唐果的诗在不断地往深处开掘,提供给读者的经验始终葆有令人惊诧的新鲜度和锐度。比如《被人抱得紧紧的》 ,从“蛇缠住脖子”到“折了肋骨”再到“挤成齑粉”,以层层剥皮深入的方式,极为形象而个性地呈现了爱的刻骨铭心乃至不惜挫骨扬灰,爱的深度(甜蜜的疼痛与疼痛的甜蜜)无非如此,诗的深度(意料之外与情理之中)无非如此。《给你》同样是这种深挖一锹的写法,不见水不罢锹,不流血不收刃,层层剥笋,直至露出牛角尖般的诗意,令人新鲜,有时还带着刺——“还有谁,比一头猪更需要保佑”(《保佑》)。

  选择《我不爱它们》,是因为这首诗足以说明唐果诗歌的感性与直接,更重要的是它泄露了唐果的爱或者说爱情诗的走向与归属:不长骨头不长心肝的东西,搂不到腰靠不着肩的东西,没法用锅煮沸的东西,她不爱,而“爱山上的红泥/它常常抱着我的脚踝不撒手,被我拖进家门”。这种泥土气、烟火味,连同“我的肉体跟爱我的人粘在一起”(《他们谈论我》)的肉体感的爱,有血有肉,可触可摸,实在亲切,因而更令人动容。

诗人

唐果,1970年代初生于四川,现居云南芒市。出版诗合集《我的三姐妹》(与李小洛、苏浅合著),自印诗集《给你》,出版短篇小说集《女流》、诗集《拉链2000-2014年诗选》。

品诗人

东篱,1966年元月生于河北丰南。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从午后抵达》《秘密之城》。曾获河北诗人奖、滇池文学奖、红高粱诗歌奖、汉语诗歌双年十佳奖、西北文学奖等奖项。

『凤凰』诗刊

 『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编辑队伍:东篱,张非,唐小米,黄志萍,郑茂明

  设计团队:斌斌有理,聂颖,崔奕

  校对团队:清香柚子,因雅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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