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父亲的石头
父亲去世后,母亲搬到城里去住了,我家先前的老房子卖给了别人。给别人倒屋子的时候,母亲说:“那两块青石你用车挪到你家去吧”。
那两块青石是父亲生前从供销社拉回来的。父亲在村供销社工作了一辈子,在八十年代,村供销社的老房子扒倒重建,那些供销社员工纷纷往家拿能用得着的东西,诸如起下来的青砖,破旧的板子之类,父亲不为所动。
那时我家的老房子是两间泥草房,当时我们这的农村最好的房子是红砖瓦房,一个屯子也没有一两间,像我们这样一个好几百户的大村子,当时最好的房子是村书记家的,连围墙都是红砖砌成的,很是辉煌的庭院,全村的庄稼户,很是艳羡。走过书记家的房前屋后都张望着多瞅几眼。父亲作为一位村供销社经理来讲,无论是从位置,资历以及各个方面,按理说应该和村支书家的经济条件差不多。但父亲对公家的事总是公私分明不拿不占,磊落的凭那一点微薄的工资养家,还要供我们兄弟几个读书,条件自然捉襟见肘。因此,我家的房子相反却是村里最差的那一类里的。
而对于老供销社拆迁来说,大多数人家普遍的认为是父亲发财的一个机会至少是我家改善住房的机会来了,母亲也私下里对父亲说:“老供销社的青砖你拉回点,把咱家的房子的前面换成一面青的,房子外表瞅着也像点样”。父亲说:“哎呀,别磨叨了,多少双眼睛瞅着呢,整那些废砖头干啥?”。母亲索性赌气骂了父亲一句:“穷命鬼”,就去猪圈喂猪去了。
而对于老供销社的拆迁,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或多或少的往家拉了不少东西,父亲只是负责看管谁也不许拿那些还能值钱的或是将来盖房子还能用的着的东西,父亲在那个时候其实就算做是打更的,做着为公家看家护院的差事。当时供销社有个老纪头,看到别人都往家拉些砖头碎瓦,就劝父亲往家也拉点,说:“将来用这些砖头修墙垒垛也行啊”,父亲说:“我要是带头了,大伙还不得把供销社抢了啊”。后来老纪头看不下去看了,找来一个四轮车给我家拉回来一车青砖头,人家的都是起下来整块青砖,而我家的不是大半块的就是小碎的砖头,连同这车砖头拉回来的还有两块青石。这回母亲幽怨的重复了父亲先前的那句话:“整这些没用的砖头干啥啊,啥也干不了”。
后来,父亲和我们把我家的土烟囱推倒,父亲当瓦匠我们和泥当小工用这些砖头一块一块硬是砌成了一个砖烟囱,没砌到一定的高度就没有砖头了,父亲用一个破油桶把上下底扣掉放在了上面,使烟囱高出房脊,那样灶坑烧起来才会好烧不会往里戗风倒烟。而我们那时真的为我家有这样一个算是砖烟囱而高兴,因为再也不用担心那土烟囱在连雨天会倒塌了。而那两块青石太沉没用武之地,父亲和我们累得满头大汗把它们安排在木质的大门旁边立在那儿挡个小鸡小狗的,以免它们进园子祸祸人。若干年后父亲去世,街坊邻里普遍的舆论:“这老头,一辈子穷命,不拿不占,供几个孩子读书,有正事”这是村里人对父亲的盖棺论定。
后来的后来,那两块青石被我垫在了我的新家的门前的过道上,无论冬雪夏雨,推开门便会走到铺着青石连接的街道上,鞋从来不沾一点泥。
有时站在街上,总能看到邻居家也有四块大青石铺成的过道的桥。那是原房主也曾是供销社的员工从供销社拉回来的,,即使青石,也要比父亲多拿几块,邻居家几易屋主,可青石铺成的桥依旧,可谁又会去联想到青石的过往呢?村人熙熙攘攘过来过往,那几块青石就像人们眼中的过客,无人提及无人问津,而我每每站在这两块青石铺成的过道上,心里俨然看到了父亲,有时候,一辈一辈留下的财富各有所异,而父亲真的没给我留下什么,我成家时没有房子是租人家当仓库的房子,没有一粒米一根柴火棍,如今我拥有的父母给我的财产就只有沾有父亲气息的这两块青石,但我没有丝毫的怨天怨地怨父亲,因为父亲在那般穷苦的岁月里含辛茹苦供我们读书就足矣,他给了我们苦读书的坚强意志,这种精神财富随着岁月绵长越来越弥足珍贵。我永远的感恩父亲,艰难困苦的日子挺好的,使我们没有闲钱和多余的时光成为纨绔子弟。
哦,父亲给我留下的两块青石,是否在暗示给我铺人间正道呢?有时走在乡间的田野上,看到故去的村里的先人们的坟茔有后人给立的石碑,我也尝试着给父亲写些墓志铭,可怎么也写不出,或许父亲不给我灵感,其实天天走在父亲的那两块青石铺的路,看到青石,已是父亲的丰碑在我心了。
哈尔滨市呼兰区人,高三的时候就在黑龙江人民广播电台发表过诗歌《命运不是神》,在《生活报》、《萧乡在线》、《作家在线》《文化范儿》都发过文章。在哈尔滨日报发表过短文,做过《哈尔滨日报呼兰版》的业余记者。农村、农业、农民是文字的主基调,永远会用笔讴歌故乡土地上的淳朴的父老乡亲,踏实的用文字热爱滚烫的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