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代江涛：深山杜鹃红
代江涛
魔子山的记忆，只属于你，属于我，属于那盛开的杜鹃。
转转反侧，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最终你没有如期而至，不是你不想来，大概是杜鹃正浓，你唯恐惊扰了我的兴致，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吧。
五年了，我一直闻着你的芳香缱绻且过！
一簇簇的映山红，红遍山头，漫无边际。一句唐时韩偓的《净兴寺杜鹃一枝繁艳无比》“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令我猜想这子规鸟啼血成花，定然喜欢这远离喧嚣，跻身这魔子山顶。周围没有其他人，仿佛还看得见你。
一只小鸟掠过……
原来魔子山的杜鹃又红了。你送我的那朵，依然活脱脱地灿烂着。
一个杜鹃花开满山岭的时节。我带着梦幻般的憧憬和沉甸甸的希望踏出了大学的大门，虽还没有毕业，但没有回家，想四处找寻灵感。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一种注定，我钱包被偷了。
气急败坏之下，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牵上一头托了简单行李的老牛，深一脚浅一脚地去爬那弯弯曲曲的山路。
遇见你，正是我身心都疲惫不堪的时候。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那样快乐明朗地在路旁采花，唱着“那不是红霞，是火红的杜鹃花……”身边是大包小包的衣服、书籍、锅碗瓢盆，仿佛是去大山深处落户。
我本无心于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你那兴致所吸引，便回了一句“那不是红霞，是滴血的命运花。”
“你也要去魔子山？”清脆悦耳，我永远无法忘记，就像那歌声一样。
“是啊，是啊。”原来这里叫魔子山。
“你去魔子山干嘛啊？”
去支教……
实在佩服你的洒脱和幼稚。不管怎样，在那人迹罕至的山里赶路，有你这样活泼的的女孩同行，总是一大幸事，我茫无目的的走着，就像一个孤独的幽魂，恰巧遇到一个“一个熟人”、一个知己。我在你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落脚，第一次去看你，热情的吉克松村长又是递烟袋，又是夸你是山里的凤凰、飞来的秀才。当然，也夸我，是一个响当当了不起的男子汉，年纪轻轻就走遍全国各地，并紧紧握着我的手连声叫道：“卡沙沙，大山卡沙沙！”（彝语谢谢，大山太感谢了）直说得我面颊发烫。分别时你把一包山寨特有的老鹰茶塞给我。
缘由我也给孩子们吹吹牛。
孩子们都很喜欢你，也许是你那甜甜的歌声给这寂静的大山和年少无知的小孩们带来了欢声和笑语；孩子们都离不开你，遇到不开心的事都想你，也许是你那潺潺溪水般的语言驱走了那笼罩孩子们心灵上的阴霾和孤寂；山民们也争相着邀你去做客，你都爽快地答应了。只是每次到山民家做客，你都硬要拉上我，说是山里人质朴可爱，说是山里的泡子酒（彝家自己酿的在一种酒）格外醉人要我代喝，再则你那百十来个学生还多亏我这个校外辅导员。
杜鹃花谢，我要走，不得不走，你舍不得我走，孩子们也舍不得我走。
走那天，你没有送我，整个魔子山都找不到你人。一个小孩子说：“老师躲在溪水间哭泣。”临别前时，你托孩子送我一朵你亲手绣的火红火红的杜鹃花，并反复叮嘱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那大山、那小学。
我忘不了这一切，我们隔山差五的书信联系。
我疯狂的学习，就算是为了你，为了摆脱大山杜鹃花的命运一样。
又是一个杜鹃花凋谢的时节，我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大山的信，读着信，我的泪潸然而下……
眼前涌动着如潮的杜鹃花，你是因血而红的那一朵吗？你是山林中最珍贵、最令人伤心的那一朵吗？
我诅咒那场该死的暴风雨袭击了山寨，袭击了你的学生也袭击了你那要在大山培育文明的梦。残酷的泥石流恶魔般地把你带到哪里去了呦……你护送过的学生已泣不成声，你留给我的除了一朵你亲手绣的杜鹃花，再就是一篇没有完成的、关于山区教育蓝图的论文。
杜鹃红了，我坚持再去了哪里。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你，在你的坟前不知是谁插满了红红的杜鹃花。微风中，花叶儿颤动着，像你的哭，像你的唱，但更像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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