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往 事

往 事

——纪念外婆诞辰100周年

仄恋平||江苏

二舅七十岁生日那天，我又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猴嘴老街。

眼中的老街，已不是旧日的模样。西街消失了，几栋新楼原地拔起。东街的老礼堂还杵在那，门前积满灰尘。窄窄的街心青石板路凹凸不平，闪着亮光。虽离午时还早，沿街的店铺门却多关闭着。有几个开张的，也无人光顾，显得清冷。五六个男人蹲在摊位前，下着石子棋。一处要修理的房子，水泥、沙子凌乱一地。眼前的情景，完全颠覆了我儿时记忆里对老街的美好印象。

外婆的家就在西街最东头的一个四合院里。那时的老街很长，绵延四五里。沿街两侧店铺林立，几乎每户人家都做着生意。富裕人家的店铺，货品一般都分类齐整地摆在货架上，不光拿取方便，看着也体面。家境差点的，两个长板凳搭上一张木板，摆上物件，便做起生意来。

老街早市很热闹。经常天不亮，就被街上的暄闹声吵醒。这里离盐滩很近，河渠沟叉又多，每天总有成筐成筐的鲜活鱼虾上市，青石板路好象永远都是湿漉漉的。嘈杂的早市，总是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偶尔和外婆上街买菜，都会看到熟识的面孔。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都会冲我们点头微笑，有的寒暄两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夹杂着汗味、鱼腥味，还有李家油条铺子飘过的阵阵油炸香味。每当走近那，就会使劲地吸上几口。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就像吃到口里一样幸福。

外婆家的院子很大，足有二百多平米。里面种着枣树、石榴树，还有苹果树。厨屋角上摆着碎米的石磨和舂米的石碾。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电影《卖花姑娘》，想到花妮妈妈舂米时累倒的情景。

外婆共生了三女五男八个孩子。家里人口多，度日艰难。外公是个老盐工，那时码头没有装卸机械，全靠肩挑人扛，活计很辛苦。外婆很勤劳，她除了负责侍候老太太，还带着大点的孩子包棕子、蒸米糕卖，贴补家用。即便这样，每月的收入也难糊家口。为了活命，三舅四岁时，就过继给了人家。这也是外婆一辈子的心痛。

外公是个大孝子，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太太请安。他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家里虽不富裕，却还经常接济更穷的人。有一次，外公把路边一个讨饭的领回家，家里没有剩饭，就让外婆重做新的。外婆虽不太愿意，但还是顺从了。

外公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自己有那么多儿子，可还希望孙辈都是男孩。也如他所愿，到他老年的时候，家族里除了我这个外孙女，其他全是孙子、外孙子。妈妈有时幸灾乐祸，说外公越是重男轻女，到晚年想个孙女都没有。哈哈，我心里当然窃喜了，自己虽是个“外插枝”，可在外婆那儿，却成了个宝贝疙瘩！

外婆家路对面就是小学校。喜欢看书的外婆，在家门口经营了小书摊。几档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小人书。来看书的人络绎不绝。尤其到了暑期，书摊前更是坐满了小伙伴。这里的小书架也深深地吸收着我。

外婆对我喜欢有加，除了家里女孩少，最主要的还是我勤快、爱看书。在外婆家，我会主动帮她洗衣服，打扫卫生，为她梳理头发，跑腿买东西。偶尔会和哥哥弟弟们玩耍，逛街，更多的闲暇时间都是陪外婆一起看小人书。听妈妈说，外婆是独生女，小时家境好，家里隔三差五请先生教她认字。日积月累，外婆也算个文化人了。

外婆看小人书时非常专注，她总是边看边读出声来，很流畅，从不打结。我一遇到生僻的字就向她请教，她都耐心教我。

外婆记性特别好，子孙、亲戚几十口，谁的生日是哪天，阳历或阴历的，她都一清二楚。对外婆我是满心地崇拜。

外婆很疼我，每到外婆家，她总是背着哥哥弟弟们搞点稀罕塞给我。经常天没亮，就把活蹦乱跳的沙光鱼买回家，还有我喜欢吃的油条、馓子。

姨舅们对我很好，过年时这家请那家带的，有时还跟着去他们的同学家串门，吃那些从没吃过的糕点年货；初一到十五还能跟他们去老礼堂看几场电影。儿时的寒暑假，基本上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时的生活是富足、幸福和美好的。

现如今，姨舅们都步入了老年，做了爷爷奶奶；当年的小伙伴和哥哥弟弟们，也都到了中年。看着生日宴会上济济一堂的长辈、同辈和晚辈们，让我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平时都说没有时间，都在各人忙各人的事，等有空聚一起了，已都不是先前的模样了。人生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再过二十多年，我们这辈人也都成了白发苍苍的姨舅们了。妈妈说得好，能走动的时候多走走，多看看，多聚聚。

二舅的生日宴会上，他的孙子作了贺词，并幽默地向大家发出邀请：“三十年后，爷爷百岁寿辰时，我们在座的各位再来为他庆贺生日。”

真好！我想，这不仅是在座的宾朋所希望的，更是二舅的终极奋斗目标吧！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王莲花，笔名仄恋平，1964年1月出生，江苏连云港市人，本科学历，中共党员，曾从事近二十年档案管理工作和工会工作，热爱格律诗词，现为市诗词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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