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诚 | 72年前的汾孝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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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义英才 | 山西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刘维东先生的书画艺术
作者：杨诚
本文原载于《山西文史资料》第三十六辑（一九八六年第六辑），原作成文时间一九八三年九月三十日，作者杨诚时为民革太原市常委、北城区政协委员，原任太原棉织厂行政科长，当时已退休，近况不详。
七十二年前的汾孝战役，那些熟悉的村庄街道河流名字：介休张兰、冀村、肖家庄、演武、田屯、桃园堡、文峪河、司马、新庄、西关、瑶圃、大虢城、长黄村、万户堡、中街、东庄、南辛安、南辛庄、东大王、盐锅头、上达…
汾孝战役是于一九四七年一月中旬开始的，当时我任阎军暂编独立第九总队队长。在野战军总司令赵承指挥下，参加了这次战役。现就记忆所及，叙述如下。
一九四七年初，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孝义县城，在阎锡山统治下的晋中地区打开了一个缺口，使介休、汾阳、平遥地区之阎军，顿感威胁。阎锡山遂拼凑了所能集中的军事力量，向解放军发动反击。
一月中旬，阎锡山除严令驻介休之第六集团军总司令孙楚及三十四军军长高倬之确保介休外，并积极准备向孝义地区反扑。他命十三集团军总司令王靖国，指挥驻汾阳的四十三军军长刘效曾，迅速作好进攻准备；又命野战军总司令（临时作战机构）兼三十三军军长赵承绶、副总司令原泉福（日人）率领七十一师沈瑞、八总队赵瑞、九总队杨诚、机甲队司令朱建业（日人，名赤星）、副司令韩文彬等部，分路从太原地区向张兰及文水地区推进。
当时九总队司令部及第三团驻晋源，二团驻祁县之南团柏，一团驻太谷。我部在晋源集中后，即随同赵承由晋源出发沿公路南下。当时正是农民准备过春节（公历一月二十二日）的时候。
部队出发之后，未及十里，浓雾铺天盖地而来，五步之外无所见，部队联系，飞机侦察，都感困难，使我顿生出师不利之感。我和赵承绶、原泉福同坐一辆指挥车。一次上车时，赵的副官关门太猛，将我手指夹破。原泉福迅速掏出药片咬碎敷在伤口处，给我包扎。这又是一个不祥之兆。
通过晋祠后，先头部队的尖兵在牛家口沙河遭解放军预伏的小部队突然袭击，两个斥候被抓走。通过两天的战备行军，从文水经冀村、城子到萧家庄一带时，已听到前方的炮声。
在我们从晋源出发的前几天，八总队从榆次，机甲队和暂编四十六师从太原先后乘火车南下。八总队和机甲队到平遥下车，略事休息即经香乐镇、演武镇向田屯村搜索前进。暂编四十六师在张兰下车后向演武镇侦察窥探。
当时田屯和靳屯都由解放军占领，但不是主力部队。当八总队在炮兵及坦克的掩护配合下，向田屯进攻时，解放军略事抵抗，未经激战，即向桃园堡方向撤退。八总队占领了田屯。
九总队到达北堡、东堡、牛庄后，第二天正是农历大年初一。在部队停止待命的时候，我随赵承绶、原泉福到了田屯，计划指挥八总队在坦克（两辆）和炮兵的配合下，向桃园堡地区之解放军进攻。桃园堡解放军有一个旅的兵力。下午开始进攻时，先以炮兵（炮兵司令高斌也在田屯）向解放军阵地猛烈轰击，两辆坦克在机甲队司令朱建业、副司令韩文彬、参谋长俞德昭的指挥下先行开路，八总队步兵紧跟坦克和装甲车之后攻击前进。当时机甲队除坦克两辆外，还有装甲车十二辆。装甲车配备机关枪一至三挺，还有冲锋枪、步枪等，坦克装有轻炮、重机枪等，包括整备，汽车运输连及步兵等共一千五百余人。
坦克在攻击前进中因地形复杂，多循凹道前进，不能发挥火力。前进到解放军阵地外壕之前，不但不能通过，且遭到猛烈还击。当时朱建业的右臂被打断，一辆坦克脱了链子，发生故障，整个机甲队陷于混乱。八总队二团越过坦克，占领阵地，掩护坦克在炮火下抢修，伤亡四、五十人。夜幕降下后，八总队二团仍撤回田屯。
在进攻桃园堡受挫的同时，机甲队运输连到平遥拉粮的汽车十余辆，返回到文峪河附近时遭到解放军的伏击。随汽车的护粮部队仓卒应战，因情况不明众寡悬殊，顿时混乱。跟随解放军的民兵及农民一拥而上，乘乱抢粮。时在夜间，阎军粮队联系中断，无人接应，军粮丢失殆尽，又恐汽车被毁，遂各自逃窜，返回平遥。战斗中的阎军，攻势顿挫，气势衰竭，逐渐不利。
暂编四十六师到张兰后，奉命到司马镇集中，师长陈震东命令第二团魏秉枚部为先头部队，师部及卢鸿恩的第一团和段炳昌的第三团继续进。魏秉枚率部到司马镇时，天刚破晓。司马镇很大，街道静悄悄，空荡荡，但房檐楼角却有纵横交叉的电话线。据当地群众说:“昨天来了很多八路军，听说是四个团，到半夜就都向西开走了。”说话间，太阳出来了。魏秉枚用望远镜向孝义方向观察，望见远方有一个人向司马镇走来。那人越走越近，魏秉枚派士兵将这个人叫到跟前，问讯孝义方面的情况。据此人说，他是咋晚给八路军带路的，到孝义城以西，八路军将他放了回来。又问孝义城的情况，此人说，我未进城内，只看见城上城下静悄悄地，好象没有什么部队。魏秉枚根据此人报告，结合镇内遗留电话线和他从望远镜观察的情况，认为解放军因阎军大军压境，仓皇西走，孝义城也无军驻守了。他争功心切，没有等到陈震东及后续部队的到来，就给部队下令说:“孝义城已无敌人了！咱们立即前进，明天过大年，到孝义城吃饺子！”部队以急行军很快就到了孝义城北的新庄村。到新庄后，他派小部队向孝义北关值察，其余休息吃饭，准备进城。不及一个小时，侦察部队报告:“北门堵塞，外边有工事和外壕，不能进入。”魏秉枚命令他们再向西门搜索。在魏团情况不明、做饭未熟、立足未稳的时候，解放军出其不意突然从孝义城西门、东门两路出击，以钳形攻势将新庄包围。魏乘枚目瞪口呆，措手不及。在解放军勇猛围攻下，魏团未及抵抗，除少数官兵逃回司马镇外，团长以下全部被俘。陈震东到司马镇听到魏团溃兵的报告，大骂魏秉枚:未奉命令贸然前进，罪该万死。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陈震东只好向上级报告，暂驻司马镇待命。
大概是农历正月初三下午，九总队奉命进攻瑶圃。我亲率第三团由大虢城展开，向瑶圃攻击前进。九总队官兵在弹雨下，逐段跃进，到达距瑶圃护村堰约一千公尺的土埂后，利用地形，准备突击。当时我在第二线指挥，第三团团长鲁效伊和官兵在第一线。我亲自掌握第一团的一个营（第一团常庆五部只有一个营随我出发）和总队的三个连为预备队。鲁效伊指挥第一线官兵完成突击准备后，以迫击炮、重机枪的猛烈火力，向瑶圃护村堰及村内制高点制压。第三团发起冲锋后，解放军撤到第二道阵地，在村内楼房及制高点火力的配合下，拒险顽抗。第三团冲击数次，毫无进展。在进攻中，我第三连连长张建国阵亡，官兵伤亡六十余人。攻击受挫，时近黄昏。我与鲁效伊计议:前方地形开阔，在对方射界之内进行强攻，损伤太大，加以对瑶圃内外地形不熟，情况不明，前进并无必胜把握。在迟疑未决的时候，解放军派出骑兵一部，向我右侧背射击压缩。九总队处境陷于不利。官兵经近一天的战斗，饥渴疲乏，士气低沉势难持久我遂以预备队的一个营堵击右侧背来袭之解放军，命令鲁效伊在保持进攻的状态下，一面射击，一面交替后撤。向我右侧背威胁之解放军，因兵力不大，被我军堵截后再未前进，同时瑶周守军也未出击。九总队遂脱离战斗，退出战场。及至返回大虢城时，已到午夜。是役阵亡连长一人，排长四人，士兵七十余人。
攻瑶圃未克之后，赵承绶又命暂编四十六师进攻长黄九总队奉命掩护暂编四十六师右翼。陈震东以其第一团卢鸿恩部向长黄进攻。卢鸿恩指挥该团展开进攻后，因地形开阔，找不到隐蔽前进的道路，在解放军火力炽射下，前进困难，进展迟缓。经过一天的战斗，伤亡官兵三十余人，只好停攻长黄，仍撤回司马镇休整。
进攻受挫，转攻为守。掩护坦克进行修理之八总队张寿芳团，经连续两天的战斗，其第三营死伤四十余人，坦克兵（日人）阵亡一人。坦克修好后，返回田屯，再未出动。
经过约五昼夜的战斗，阎军进攻毫无结果，除各部队均有伤亡损失外，魏秉枚一个团全部被俘，机甲队运粮汽车被截，丢粮后逃回平遥。两个总司令，一筹莫展，完全失掉了战胜攻取的信心，除电阎请示外，再无良策。
在阎军进攻受挫的同时，解放军除留有力部队严守阵地外，主力部队经孝义以东地区以急行军乘黑夜、钻空隙，向万户堡及薛贤村、中街一线及其以东地区进击，拟截断阎军退回平遥的归路，聚而歼之。
滞留于田屯的阎军总指挥部及赵承绶和王靖国两个总司令正在前进不能、后退不可的困难时刻，得到解放军东进的消息，更慌了手脚，立即命令八总队张寿芳团从桃园堡以北阵地脱离战斗，经孝义城以北之南辛安、东庄、南辛庄抢占东大王村，接应掩护全军主力向平遥撤退。同时命赵瑞指挥全部（缺张寿芳团）兵力，在田屯及其两翼占领阵地，掩护总部及炮兵、坦克等部队向东撤退，并与总部保持联系，逐步后撤，保总部后卫的安全。九总队受命经司马镇以南向东转移并保卫总部左翼的安全。当晚九总队在盐锅头宿营，未发生任何战斗。第二天，我率第二团先行出发，向东大王村以东搜索前进。第三团在盐锅头掩护撤退，相机向东转移。
当日下午四时左右，我率第二团进至上达以东沙河堰上，被先期占领薛贤村的解当日下午四时左右，我率第二团进至上达以东沙河堰上，被先期占领薛贤村的解放军一个营截住去路，发生战斗。接着赵承绶也从后面赶来与我会合一处，其态度虽很沉着，但急于退回平遥的心情却可看出。这时遇见在王靖国特务营当班长的我内弟杨连昌，他说:“王总司令也来了。”在此情况下，打通道路的任务，当然落在我的身上。我安慰赵承绶稍事休息，即和牛双年亲自指挥第二团，全力向薛贤村进攻。在高斌炮兵的配合下，我和牛双年与官兵并肩前进，很快就接近到薛贤村边。高斌指挥炮兵，将炮位推进到五百公尺的距离，以零线子母弹和榴弹，向解放军据守的楼房院落猛轰。猛烈的炮火很快将薛贤村轰开缺口，楼房院落破洞相通，九总队官兵乘势冲入解放军弹尽援绝，百余人被俘，据说其中有一位营教导员，我未亲自问讯，确否不详。战斗结束后，已近黄昏。我回原处找赵承时，赵已不在，据说向南绕路，过汾河向平遥方向退走了。我当即指挥第二团掩护高斌的炮兵，经北官地向平遥方向撤退。夜间行军，情况不明，与各部队联系已断，我和高斌都很紧张，但未发生情况。及至天明，到达平遥以北之新南堡。拂晓前，解放军的一个班十余人，远离主力，突入第二团警戒线以内，孤立无援，被第二团全部俘虏。
留置盐锅头之九总队第三团，在交替后撤中，第一营掩护全团未及撤退，被解放军截断退路，包围在盐锅头，营长周章以下三百余人，全部被俘。鲁效伊急欲后撤，未能与第一营联系，退回平遥附近后，在新南堡与我会合。
前驻司马镇之暂编四十六师及沈端七十一师，随着战况转移同时后撤。走到中街，被解放军主力全部包围。彻夜战斗，终未得脱。
在东大王村掩护全军撤退的八总队张寿芳团，等八总队全部退走后，陷于孤立。所幸解放军主力已移向中街以东，未发生激战。该团任务完成后，分兵三路，各自后撤，向香乐镇集中。八总队在撤退中，因在最后，军心涣散，赵瑞到宁固堡才与张寿芳取得联系。部队陆续到达。由于战斗重点转移到中街方面，八总队撒退当中虽较混乱，但未发生战斗，无甚损失。
当部队全线崩溃向平遥撒退的情况传到阎锡山首脑部时，阎锡山立即乘火车赶到平遥。这时除中街被围的部队尚在战斗外，三个总司令及全军其它部队，都退集在平遥外围，情况并不险恶。
我到达新屯堡后，阎锡山已在平遥。首脑部电话令我将一百一十余名俘虏押到平我到达新屯堡后，阎锡山已在平遥。首脑部电话令我将一百一十余名俘虏押到平遥。这些人以后被转送到哪里，我未了解。当晚我同赵瑞进城见阎锡山，阎鼓励我们说:“他俘掳了我们的人，我们也俘掳了他们的人，我们虽然退回平遥，但是也有打胜仗的嘛！我在平遥城好比一个王八，你们在城外各建据点阵地，好比王八爪子。八路军敢来，我们就拿爪子抓住他。我来平通，看八路军能把我怎样！你们不要泄气，只要敢打敢拼，就能把八路军顶回去！”第二天，阎通令嘉奖在薛贤战斗发挥炮火威力的高斌，对九总队却隻字未提。我当时很抱不平，只能饮恨在心，徐图报复。
九总队在新屯堡驻了一天，奉命移驻达蒲村。八总队从香乐镇移驻宁固阜。这时中街之围未解，赵承绶十分焦急。大概是农历正月初十前后，赵承绶亲自指挥八总队和九总队配附了一部炮兵开赴中街以南约十余里的里城、里寺等村准备解中街之围。当时被围困在中街的七十一师和暂编四十六师部队，经约五天以上的苦战，弹药、粮秣已告枯竭，只好将死伤的骡马肉煮熟分食，甚至有宰杀未受伤的骡马以充饥者。官兵日夜战斗，精疲力尽，面临绝境。在这胜败存亡的关键时刻八总队和九总队在炮兵的掩护配合下，向中街外围之解放军展开猛烈进攻，从上午十点开始，到下午四时左右，终于将中街南面的解放军击退。中街部队乘势冲击，突出重围，日落以前全部撤出。阎军在中街共死伤官兵四百余人，骡马损伤五百多头。当天，八总队和九总队的作战官兵，竟然连饭也吃不上。我记得到下午时，身上很冷，乃由饥而寒之故。
中街解围之后，解放军向西转移。汾孝战役告一段落。阎锡山向太原“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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