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听风】记忆的珍酿｜​李玲红

记忆的珍酿

● 李玲红

在我的记忆里，有个场景记忆如新，历历在目。

那是好多年前的夏天，午后，阳光斜斜地钻进门内，肉眼可见的灰尘在空中漫舞。我跨坐在高高的木门槛上，眺望纵横交错的田垄，再回头看看满是雪花的黑白电视机，期盼着在田里劳作的外公快快回家。

等到阳光渐渐偏离原有的方向，变得越发柔和时，外公终于扛着锄头从小路的那头慢慢向我走来。外公到家后，用手拍拍电视机，再捯饬几下，我的蓝猫淘气三千问就出现了。

那时，我一直都很讶异外公的手是否有神力，随手一拍，我的蓝猫和淘气便竞相跳了出来。

时隔多年，脑海中每每浮现那个画面，我的心里都感到深深的怀念和怅然若失。

年幼时，在外公家度过了几个夏天，竹林里的秋千，稻草堆中的滑梯，依然印在脑海；在青草地上翻滚，与野花嬉戏，还有从不间断的动画片。回首童年，那真是快乐无比的时光。

在这些快乐的时光中，外公是唯一的“意外”，靠他“神力”修好的电视机，他要用来看新闻，所以我每次都会踮起脚，用小小的手掌盖住电视机的旋钮，外公扭过去，我再扭回来，和外公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以我获得最终胜利而告终，我得意洋洋地看起动画片来。当然，这其中肯定夹杂着外婆对外公的训斥：“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孙女抢电视！”外公不说话，只是满脸慈祥地笑。

外公也偶有严肃的时候，每次我挑衅他，跳着摘他头上的草帽，或是挑食不吃饭时，他总会恼起脸，扬起弯曲着食指和中指的右手问我：“你吃不吃豌豆？”外公说过很多遍，而我却固执己见，“抵死不从”，从未吃过豌豆，以至于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手指敲脑袋的声音就如吃豌豆的声音一模一样。

外公是一个种田好手，在那个耕种机械没有开进农村的年代，他穿梭在田间林中，靠双手养育了四个子女。他还会木工，家中的各种家具，均出自外公之手，表妹大了却还要睡摇床，外公给打了一个舒适安逸的大摇篮；搬新家后没有衣柜，外公打造了我想要的小衣柜、小桌子、小木椅。

家具都还在，外公却不在了。

因常年喝酒抽烟，这个如老顽童般和我打闹的外公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肺癌夺走了外公。查出来时便已是晚期，外公这才停下烟不离嘴的习惯。吃药只能缓解他的疼痛，最终也没能留下他。

外公躺在床上，与岁月相抗争的外公饱经风霜，他的面容上满是与岁月搏斗后的斑驳痕迹，枯黄黝黑，一双操劳了一辈子的手粗糙削瘦，干燥皲裂，手指骨节异常粗大。

就是这一双手，成全了门前屋后几十亩地，在那些艰辛的日子里，填饱了一大家人的肚子。依稀想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外公，起早贪黑，佝偻的身躯和那干裂的手掌在黄土地里蹒跚而进。待到秋收，秋意浓郁，薄雾轻纱似的笼罩着大地，田野里那一片金黄色的稻田，在秋天里羞涩的低头，恰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为收获欢歌，为外公喝彩。

外公离去的数年间，对他的记忆不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如陈年酒酿，香味愈加醇厚。更清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更懂得祖孙间深沉的爱。人不应该活在记忆里，对外公的记忆一直陪伴着我成长，也会在将来陪着我，我终将怀着对他的回忆和敬意，让我的人生丰富而精彩。

（作者单位：松滋市南海镇东湖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