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 Day 9 ——沙泉物语
辞嘉入敦
因为住宿在嘉峪关关城旁边,距离火车站还有很远,一大早赶火车,从起点到终点将近8公里,却坐了35站。
同住“阳关故人”青旅的江西小哥也要早起去高铁站赶车,我俩乘车时间接近。两天同处一室,半天同游嘉峪关关城,几顿共进餐饭,一瓶都没有喝完的啤酒,若干句有心无心的对话。小哥说抱一下吧,纪念在这边塞小城的萍水相逢和这几日的陪伴。
这两公交几乎穿行了整座城市,让我有机会在离开此地之前,满足一下还很贪婪的眼睛和内心,希望在浮光掠影中多收集一些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
在乘坐这35站公交过车中,我也看到了形形色色上车下车的人——上班族、学生和普通市民,他们都有习以为常的节奏。
穿着校服的初中生,焕发着青春的朝气,让我不禁联想起自己求学时的时光。我和其中一个小男生聊天,询问他们学校开学多久,在复学复课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也听他讲了一些关于初中课程的事情。
疫情总会散去,人们的生活终会回归常态。
离开之前,以如此形式对这座城市进行观礼、亲近,所以就不算不辞而别了。
从嘉峪关到敦煌,选了价格最便宜的一车次火车,行程将近六个小时。因为,我觉得难得有这样一路向西、隔着车窗看戈壁的机会,但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贪心,决定在这六个小时的车程中读完《敦煌:众人受到召唤》这本书。这样我就可以假装自己在旅行的同时,还在读书,把“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变成了整个身心都在路上。
这一路的地貌和植被的变化令我感到有些震惊,我也是第一次窥见戈壁滩的真实面貌。它广阔荒凉,让我感到有一丝丝压抑,因为与我熟悉的东部差异实在太大,也比我在书中读到的更为直观。
同时,我也明白,这里便是西北浩瀚的荒漠,这里也是中国。
入住普云客栈
火车在茫茫戈壁穿行六个小时之后,于下午两点半左右到达敦煌站,但我的书还没有读完。不过也没关系,书也应当从没有字句的地方读起。
入住了敦煌普云客栈青年旅社,十元一晚的八人间,但只有我一人入住。原本并未抱有太高的期待,想着住一晚试试,不满意的话就再换一家,毕竟受疫情影响,住宿供需没有那么紧张。办理入住时,才发现这里的条件大大超出我的想象。
青旅装饰得很有格调,满足了那些文艺青年的挑剔品味。老板很热情,跟我讲入住的细节,也热情地跟我分享在敦煌旅行的注意事项和攻略,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方便。
青旅老板很年轻,三十五岁左右,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他还耐心地跟我分享青旅的装修:墙上的粗砂来自鸣沙山后山,墙上挂着的画灵感都来自于莫高窟的壁画。他还给我讲过道入口处的一尊菩萨塑像,说这尊塑像的风格是日式的,这尊菩萨在日本人眼中代表着财富,相当于财神。这是我的知识盲区,我只知道日本的财神是惠比寿,对于日本人选哪种神佛菩萨作为财神,我并不清楚。
办理好入住,收拾好东西,洗了个澡,然后给手机充电,等着稍晚一会儿去鸣沙山看日落。
敦煌的地方时和北京的地方时相差大约两个小时,换句话说,这里太阳落山的时间大致比北京要晚两个小时。
沙泉物语
近几天敦煌的太阳很晒,紫外线强度很大。我用外套和帽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生怕会被太阳灼伤,尤其是即将深入没有植被阴凉庇护的鸣沙山腹地。没有带防晒霜,这就是我的防晒方式。
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沙漠。
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山,读研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海,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走进沙漠。这样的第一次具有特殊的含义,让人生的回忆多了一些节点,而不至于一味地平淡。
我踩在沙滩上,沙子细软,让我的脚和鞋子轻轻陷入,这是它迎接游客的方式,又或者这是它在宣誓主权,告诫来访者在自己的领地里要behave themselves和show respect。
望着那些起伏的沙脊线,我有些兴奋,也有些贪心,总想着把这鸣沙山的美景,都囊括到我的镜头之中。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连我自带原装的几亿像素的眼睛尚且无能为力。
起初我还担心会有沙子进到鞋子里,所以走起路来有些扭捏,直到我把许多沙子穿在鞋里,才变得毫无顾忌。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迎接。
踩着沙子走一段路之后,就来到了传说中的月牙泉。
月牙泉,古称“沙井”,又称“药泉”,自汉朝起就位列“敦煌八景”,有“沙漠第一泉”之称。
沙与泉至少共生了两千年,沙漠不贪婪地吞并泉水,泉水也不妄图把沙漠变成良田,它们很好地坚守着彼此的界限,于是有了最长情的陪伴。
鸣沙,又称音乐沙。关于沙鸣的原因,有很多种解释,其中最靠谱的就是马格努斯效应(MagnusEffect), 又称“空竹”效应,即“当一个旋转物体的旋转角速度矢量与物体飞行速度矢量不重合时,在与旋转角速度矢量和平动速度矢量组成的平面相垂直的方向上将产生一个横向力。在这个横向力的作用下物体飞行轨迹发生偏转的现象称作马格努斯效应。”
科学的解释破除了对于鸣沙的神秘感,而文学的想象则增添了浪漫的情调。或许,这是鸣沙山在以自己的心事向月牙泉倾诉心意,心动化作一粒粒的沙动,爱慕化作一阵阵的空鸣。
毕竟,他手里捧着的是一颗沙漠之心,是一弯清澈的明月。
我去的这天,并没有听到沙鸣,但我相信沙子一定鸣叫过了,而这声音也被月牙泉听到,激起她心中的阵阵涟漪。多少年了,他们之间早就心照不宣,即便最细微的信号也能被对方捕捉到。
我拍了很多张鸣沙山与月牙泉的同框,我知道很多人也都是这么做的,而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唯有无声无息地继续着这份浪漫,守候的常态。
我爬上了鸣沙山山顶,等待着日落,等待着真正的月牙升起,让他们隐藏在静谧之中,拥有属于自己、不为人知的隐私。
只是,敦煌的太阳落山太晚,缓慢下沉的速度,似乎要把这里变成一片“日不落”帝国。
我想,鸣沙山、月牙泉应该和我们一样着急。
只有太阳还在故意吊着我们的胃口,坏坏的笑容让它的脸变得膨胀,慢慢变红。
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
这一切终究归于静谧,人们慢慢地从沙丘走下,回归自己的生活,这沙与泉又继续归于沉寂,续写着一眼万年的神话。
沙与泉相伴,情感不会枯竭,也不会泛滥。
始终平淡,一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