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欣赏】| 闫永芳作品：太姥姥的小脚

太姥姥是我奶奶的母亲，我父亲的姥姥。生于民国初年，当时家境还算好，家里有屋有田，有长工、短工，牲口马车。可受当时封建制度的影响，女子无才便是德，太姥姥没有机会去私塾读书识字，基本上就是个睁眼瞎，可练就得一手好手工，屋里屋外是把好手。

太姥姥有一双三寸金莲般的小脚。

那年春天，春暖花开，太姥姥来奶奶家小住。从她家到奶奶家，也就二三里地，可她却挪动着那双小脚走了半天的工夫。

白天，她挪动着三寸金莲，摇摇摆摆，走来走去，在院里东忙西忙，一会儿浇浇花，一会儿扫扫地，一会儿洗洗菜，一会儿抹抹桌，一刻也不闲。晚上，她累得坐在小板凳上用她那小拐杖直敲小腿肚子。

奶奶端来一大盆热水，给她泡脚，我躲在一旁，对那双颤微微地小脚充满了神秘和好奇，想看却又不敢看。

只见她脱下那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鞋，露出了一双用白棉布袜裹着的小脚，脚面很高，脱下布袜，一双畸形的小脚终于露了出来。脚趾很短，只见一根大拇指，其余四根脚趾头全踩在下了脚掌下面，扭曲的盘踞在一起，真丑！我瞥了一眼。

奶奶一边给太姥姥洗脚，一边心疼地说“这双小脚，尽吃苦遭罪了！”

太姥姥说，六岁那年，她的奶奶开始给她裹小脚，一根一根的长布条，一层层地缠起来，硬生生地把这四根好端端的脚趾头踩了下去，折折了……她哭过，闹过，喊过，叫过，求过爹爹求过娘，哭过天来喊过地，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爹爹躲，娘娘藏，一日一日好心酸。

让你裹上小脚，就是让你将来好找婆家，让你裹上小脚，就是让你永远也跑不远，也别想着跑远。

可太姥姥这双颤微微地小脚，忙忙碌碌，摇摇晃晃，风里雨里，屋里田里，用不稳的一生养育了七个儿女，用不牢的一生呼风唤雨。去东坡的李家沟拔野菜，去南坡的刘家坟拾麦穗，去西坡的牛家凹捡花生，去北坡的养猪场摘棉花。踮着小脚和男人们一样一起劳作挣工分，从不认输，从不喊累，夜里还要在油灯下缝缝补补，编编织织，从不难过，从不掉泪。

脚小，个子也不高，可从不弯腰低头，坚强，脾气倔，说一不二，骨头硬。

那几年，小脚女人已越来越少了，太姥姥也八十多岁了，她说以前还能买上她穿的鞋，可现在很难找到了。即使能买到一双，可她脚面拱得太高，大多都也不合脚。没办法，八十多的老人，倔得很，非要自己熬夜做小鞋，千层纳的底子，黑料子的帮，白棉布的衬，做出来就像一件艺术品，真美，真小巧！

作者简介：闫永芳，山西长治市人，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十多年，喜欢文学、绘画，热爱生活，追求完美，善于捕捉美、发现美、创造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