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 | 乡间记忆的那些符号（诗歌）
乡间记忆的那些符号
文|李鸣
麦秸帽
把阳光的火辣给挡回去
挡到有凉荫的地方
劳动沿时光之慢，慢到
忘食废寝，慢到落日西山
慢到盛夏熬过酷暑
父亲从倦怠和茫远起身
如一株摇曳的狗尾草
麦秸帽沿偏僻的古壤升起
被戴进头颅的天空
如半坡长熟的草本植物
风情嵌入大地
叫我们很容易想起乡下
那些土长的向日葵
柴禾垛
被那些鸟们占据，搭窝孵化
三五成群的鸡鸭赶来
伸出喙啄，还有牲口们也来
柴禾垛，收获之后的高耸
以某些方式演绎农业
宛如是村庄隆起的乳房
养育子民生息繁衍
柴禾垛，一段燃烧的乡情
被女人们弯腰挎背
被男人绳索牵引
趟过河去，点燃日子的
生生不息
稻草人
写意的“人”字，虚拟骨胳
呵护充满认真，不强调美丽
更多的时候像是种戒律
叫东张西望的鸟害怕
叫它们不敢肆意妄为和挥霍
稻草人，父亲的写意春秋
刻画得诙谐生动
神化了“狐假虎威”
它披风戴雨，策赶旷韵
那身洒脱劲
描绘父亲的细节
架子车
来回奔波，执拗行走
衣衫里浸漫汗透
把农忙曳紧，便曳紧了生活
心情喜出望外，太阳很重
重过石板路的拖泥带水
日子很轻，轻过小草河的蛙鼓
牛是痴情的伙伴，注定风雨同行
爹欣然掀开背梭
让忙碌的蹄脚歇歇
牛咯吱的乡音嚼着细草
嘴角的刍动像极父亲的抽烟
架子车，命运中的负重
镌刻在故道口的光芒
那时家园就以蹒跚的方式
被爹拉得很远，远得让日子
从苦难和贫穷里
读出幸福
老镰刀
岁月读出锋芒，让回忆
那条疤痕勒痛手掌
薄刃沿季节划动的姿势
是丰收和喜悦的描述
娘说，咱家的日子就是爹
用镰一刀一刀割出来的
譬如他割禾贮粮，割草喂牛
割民间偏方里的药性
把益母草、老婆枝，艾柱
切碎放进陶罐，或者
他把树上的桑条枝割下来
编成筐具到集市上卖
镰刀，如数家珍的怀念
从时光的深处取出
叫我的乡愁
从搁置里出来游戈
并散发着清香
纺花车
蝈蝈虫把黑夜叫出段落
母亲再次剔亮油灯
光与影写在墙隅
她尽量不惊动我们
放在唐诗里的手，捏紧棉团
那铁锭飞旋的嗡响
熬过难眠长夜
像乡愁里那只蟋蟀唱着谣曲
星河漫过长天，木车转动家园
她腿前的线穗慢慢盘大
亦如渐渐长满的作物，改变雏形
而改变生活的苦衷
纺花车，我记忆的抽丝与摇动
让我行走在粗布衣的温暖里
想念母亲的手势
烤烟炉
七月的流火，被农忙征服着
宽大的叶片被村民掰下
扎成束排，连同乌黑的煤块
塞进烤炉子，火舌
沿龙灶的宛转铺展开
随着父亲的汗流、蒸腾
架上高挂的阔叶开始瘦身
不断被大火提取水份
层层干燥，最后被小火熄灭
紧张厮守三天三夜的父亲
才渐渐有了些欣慰
他推门探看的刹那间
金黄正映照笑容
那种成就感顿化作幸福汹涌
邻居夸他是烤烟的能手
他得意捏碎一把烟屑
放进卷纸，吐出自豪的白云
把村庄飘进
幸福缭绕的日子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李鸣，笔名杏子鸟，河南邓州人，市作协会员，春风堂诗词会员。视灵魂为乡愁，化泥土为窘态。近年来先后在报刊杂志网络媒体发表作品二百篇（首），有多篇诗歌获奖和选入书籍，著有诗集《家园深深》等。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