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 | 旧家园
旧家园
文|张简
中原的老房子在我看来更具阳刚之气,青砖青瓦,大气恭敬,有旧时代读书人的齐整有礼的样子。房顶的青瓦是一座房子的头脸,青瓦上生长的瓦枞犹似稀疏的细发,他们常常被住宅的人们及时拔除,不会让它们荒芜了宅院——宅院的荒芜往往伴随的是房屋的坍破,房顶瓦枞丛生,青瓦渐渐碎落,墙倾椽斜。
家园的败落也许就一棵瓦枞的肥壮生长开始的。
母亲在,家就在。
如今,房前屋后,砖木寸土,处处都散落着母亲的温度。
这个四月,家开始荒芜。
仰头看向房顶,瓦枞随着四月的春风开始在房顶肆无忌惮地生长,青绿一片。上锁的木门已经不能严实地对齐,铜锁锈迹斑斑,门前的石子小台阶间隙里居然长出了粗壮的野菜,蛛网密密把守着门窗。
院子里的橘子树依然枝繁叶茂,只是秋季的红果实再也不能经手母亲的采摘了;石榴树依然开出火红的花朵;半醒的梦里,母亲依然是开朗健康,笑脸盈盈。
镜框里悬挂那么多的老照片,黑白底色,是一段段凝固的时间。这些黑白照片和老家的房子简直是绝配,怀旧的气息一脉相承。简单缓慢的旧时光,想起来有温暖的惆怅。长大后却感到人生真的好短啊,弹指间老之将至!
我家的老房子如今显得陈旧低矮。想起小时候大家清一色的砖瓦房,我们小时候排排坐在门外谈笑,月光下村里成群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的热闹场景,晚上疯玩的小孩子们一个个不愿意回家吃饭,被家长们扯开嗓子叫骂回家的滑稽情景。如今的老家显得清冷了许多。周围的邻居们的小楼盖起后,全家就锁门外出挣钱了,或者做生意,或者打工,老家村里只留下了老人和孩子。有的直接把孩子带走到外地上学了,所以村里更加寥落。
老家在七里河边,生在平原地带,小时候没见过山,对于山是新奇的。学校教唱的“日落西山往下飞”,课本上“太阳落山了”,使我产生一个错觉:大山只会生长在我们的西边,东边应该没有山。平原广阔的视野平淡无聊,反而向往大山的巍峨雄壮、林木苍翠。
放学了,邻居几个小姑娘一起到河边的柳树林子里玩,一直坐在草地上向西看着太阳一点点下沉,直到最后一抹红霞消失,村里炊烟升起,暮色苍苍,甚至是听到了家长的呼唤声,才开始回家。
原来太阳是被西边的大山挡住了呀,小女孩们恍然大悟。
旧照片里有西湖好多的景色。那些照片主角都是大哥当兵时照的,有一些黑白的,还有一些彩色照片,取的都是西湖著名景观:花港观鱼、三潭映月、雷峰塔 等。记得有一张是大哥和另一名战友吹着笛子的照片,以致使我从小以为笛子的清音,就是西湖的声音,就是清泉流水的声音。
母亲曾经在半新半旧的学堂里读过四年书,对于照片的解读就是一句俗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爱看戏的她,常常讲述杭州雷峰塔下的白蛇许仙故事。
在我,把杭州之美与天堂之幻美结合起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家堂屋侧面墙上贴了一张年画,是一张白蛇传画作。画中的许仙站在那里,身体前倾,一只手拿着镜子,另一只手轻拢着白娘子的肩膀,年画中的白娘子坐在镜前,两只手放在一处鬓间插花。她太美了,是仙、是妖、是人间不老的纠缠。相形之下的许仙,黯然逊色。
若干年后,特意到景观处旅游,大多是偿还小时候的心愿。杭州石桥清泉,秀水曲流,昆曲的配乐就是笛子独奏,景观里几乎都有清幽的笛音。雷峰塔里自然没有白娘子,却蕴藉了许许多多的孩子的美好幻想。
成长的过程现实而缓慢,的确需要美好梦想的陪伴。变老的过程现实而迅疾,好多梦想甚至来不及实现。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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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简,女,网名隔岸红袖,紫橄榄,河南邓州人,邓州市公安局民警。2004年触网写作。初以诗歌散文写作为主,有大量散文在省级报刊发表。2013年出版散文集《暖词平生》。2015年开始小说尝试,有中篇小说《玉笛引》在《奔流》杂志发表。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微刊《花洲文学》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