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花 | 一块风干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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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风干的月饼
文|徐木花
风呼呼地刮着,虽然刚立秋一个月,可在黄土高原的夜晚却是那么的寒气逼人,我裹紧了衣服,没命地奔跑在大山里。
黄土高坡,以前听毛阿敏唱时那么的向往,可当自己不住的摔跤,不住的掉大坑里的时候,才真正明白什么是黄土高坡,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知道一直往前跑,肯定就不会回到出发点。
因为招工我误入了人贩子集团,虽然这已是第三次逃跑,但我也不敢肯定一定能成功。远处传来恶狼的吼声,我似乎看到了那毛骨悚然的绿眼睛,都说山里的狼经常吃人,在那时的我可能觉得被狼吃远比回到人贩子手里幸福。
路越走越远,山越来越深,我记不得走了多少路了,我感觉一定跑出很远很远了,我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那被摔破的皮肤一摸就疼,脸上好像还粘糊糊的,看看一望无际的大山,我拍拍屁股,准备继续前行。
“嗷……”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真的围来了一群狼,饥饿的眼神随时准备饱餐一顿,这时我突然希望人贩子团伙再次追来……
我蹲在狼群中间,不敢哭,也不敢跑,只求死的快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恐怖袭满心头时,狼群却慢慢散去了,难道它们也觉得我可怜还是觉得我太瘦不够分。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从狼的消失我意识到自己的命可能真不同凡人,小时候就听半仙说过,我福大命大,但要经过很多磨难。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的路已慢慢清晰,天快亮了。
一夜的路程让我饥肠辘辘,再往前爬一步的力气就感觉就要攒好半天,我躺在了没有一根草的黄土上,慢慢升起的太阳照在脸上,我闭上了眼睛。
我看见好多好吃的,母亲一直在催我多吃点,我看见了闺蜜们还在等我上山打猪草,我看见了一直暗恋的那个人……
“醒醒……”
我感觉有人在猛烈的摇晃我,我不得不努力睁开眼睛,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大爷正看着我。
“你还活着……”
老大爷看我醒来,特别兴奋“我今早放羊出来的早,路过这看到你,看你浑身是伤,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看到他身上背了个水壶,“我渴……”
“哦,赶紧喝点!”
大爷把水壶递给我,我一口气喝的剩了个底,感觉像加油一样有了力气。
“谢谢大爷”
我感激的谢过大爷,爬起来准备继续往前走。
“你要去哪,做什么去……”
我对大爷不能说太多,有了前俩次失败的经验,我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要进城!”
“进城,是呼市还是集体”
大爷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我,我感到全身的肉都在疼,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大爷从身上再次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用纸包了好几层,“姑娘,我看得出来,你遇到难处了,你不说,我也不问,这是昨天我闺女给我买的月饼,你拿着,饿了就吃一口。”
我突然鼻子一酸,眼泪跟着就出来,谁说北方人都是狼。
“大爷,谢谢……”
我轻轻地咬了一口月饼,那甜甜的,软软的味道好像看到父亲在月光下面打月饼,我们兄妹几个就围着那个面盆,看着父亲和面,调馅……
“五仁馅的,我最爱吃了”
我一点一点的咬了几口,就用纸包好,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姑娘,你是被卖到这边的吧”
“是的,我跑出来了,”我觉得面对善良的老人,我不能不说实话。
“姑娘,你知道这离城里有多远吗”
我摇摇头,我说我一定能走到。
当老人问清我从哪里跑出来时,老人惊讶万分,“你一个人,在荒山上跑了七十多里地,太不可思议了”。
“哎,你们南方人也不知道咋了,总是把你们往这边卖,然后再陆续的全跑走。留下的还有一家人,没留下的都是人才俩空”
“大爷,这边我不喜欢,我想父母,我也有恋人……”
大爷起身看了看远处吃草的羊,甩了甩羊鞭,一会一群白白的绵羊就跑了过来。
“姑娘,跟我下山吧,去村里吃点饭,我套个牛车送你一段。”
我警觉得看着他,有点不相信,我还是自己走好了。
“姑娘,你自己走,这样没日没夜,你最少五天”
五天,我想起了那群饥饿的狼,突然没了往前走的勇气。
我跟着养倌大爷下了山,大爷怕别人知道了我的事透露出去,只要碰到人,就告诉别人说我是他远房的亲戚,让我千万不要开口说话。
羊倌大爷住的是一间土窑,好像一下大雨就可能会塌,他为我煮了一点小米粥,蒸了几个馒头。然后从炕席底下掏出了三块八毛钱,“孩子,我不富,帮不了你,只有这三块八毛钱,你拿着。去城里的车费大概需要十二块钱,你一会拿个篮子,挨家挨户的去要几个鸡蛋,一个鸡蛋能卖一毛钱……。”
我的眼泪扑扑地掉在了小米粥里,我磕头认大爷为干爹,保证只要我能活着走出去,我一定来看他。
我挎着篮子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乞讨,北方人的善良,只要我敲开她们的门,不说话,就会递给我一个鸡蛋。
一半天的时间,我要了二十个鸡蛋,那种低到尘埃里的感觉,让我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个施舍我鸡蛋的人,当我再次敲开一户人家的时候,一条大黄狗看我不顺眼,直接把我扑倒在地,裤子被撕了一条口子。虽然狗主人及时止住了他想吃我的肉,我还是吓的像兔子一样跑了,扔掉了我一上午乞讨所得的二十个鸡蛋。
我再次狂奔,闷头往前跑,实在饿了,就咬一口大爷给的馒头,在舔舔那半个月饼。
在我的童年里,我经常听老人们讲红军过草地,爬雪山的故事。我觉得不可思议,但几天的路程下来,我头发成了鸡窝,脚上的血泡一直流着水,我和红军一样,在实在没力气之时,倒下了,倒在了黄土高坡的公路边。
在倒下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拖拉机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这呢,可怜的孩子。”
是羊倌大叔不放心我,求了闺女开着拖拉机寻我来了,大叔的闺女黑黑壮壮的,典型的北方人。
我躺在她的怀里,她不住的喂我喝着水,“姑娘,我们送你到城边,你自己进城找工作去,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了,要被人发现了,我们全家都没的活。”
我感激的朝她拜了三拜,看着她们的拖拉机远去,后来我才想起来,忘了问她们的村名字了。
几十年过去了,常常有人问我为什么总是随身带着一块风干的月饼。
每逢八月十五,看到家家户户买月饼,我就会拿出那块风干的月饼……
大爷,你是否也曾天天挂念我!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徐木花,四川省自贡市人,七三年生,平时的故事都来自于生活的积累,现从事家政服务,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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