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而优游的岁月

日月嬗递,光阴如流,我必须谨慎地攀援着记忆的长青虅

,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曾经出发过的心灵驿站。这个尘封已久的遥远的驿站长满青青的碧草,在古色古香的阳光下盎然着慵懒而饱满的生机和自由。它们茂密着、旺盛着、缄默着,以一种可贵的执着,忠诚地为我守护着那一段迷惘而优游的岁月。  如今,我用成人世界和主流社会的衡量准则审视着十四年前渔薪高中的那个高中女生:圆圆的脸,就如同圆规一次成功旋转的杰作;普普通通的学生头,让齐齐的刘海漂亮地覆盖着没什么思想的额头。她穿着姐姐们一轮一轮传下来的并不太旧太丑的衣服,杂混在一群蓝灰色的色调里面。在上课下课的铃声中,在各科老师挟着课本和教案的来来往往中,梦魇般的公式定理搅得她的头脑昏然发涨。终于有一天,那个蓝灰的群体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开始了她灵魂的游离。  是从哪一天开始,我有了第一次的逃学经历?好像是在高一的一次物理考试中,作为语文科代表的我很不光彩地得了19分之后。我尽了很大的努力,也无法使自己在这些科目上优秀起来,我悲哀地甘拜下风,却不得不在上课时规规矩矩地坐着,按部就班地跟着做作业、看黑板、看课本,并且时时小心翼翼地提防着被叫上去到黑板上演排——做不出来可真是件太丢人的事情。由害怕到恐惧,继而到厌倦,终于有一天,在下课之后,我大胆地走出了校门,为了避免在大街上碰见熟人,我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十分钟之后,高中上课的铃声清脆地响起,我知道,物理老师此刻已走进了课堂。于是,我镇定自若地看起了人家小楼窗户上贴着的那些美丽的窗花。  很庆幸的是我还有一点自己的特长,不至于让那些可怜的理科成绩把敏感的自尊压垮。学校里举行得最频繁莫过于作文竞赛了,而我每次都能在竞赛中取得名次不错的好成绩。记得有一次,年轻的语文老师杨会兵拟了一个本班参加全校作文竞赛的名单给我,让我通知到人。我把名单一看,发现有的同学作文根本不行,但是一个据我平时观察和了解作文水平很不错的男生却不在名单之列。于是,我当时就对老师说:“杨老师,我觉得陈文波作文写得不错,您能不能把他加上去?”杨老师同意了我的要求,陈文波和我们一起参加了竞赛。当竞赛结果揭晓,大红的喜报上,我的名字赫然名列一等奖第一名,而陈文波则取得了一等奖第二名的好成绩。看到陈文波获奖,我比我自己获奖都高兴,因为是我的勇敢的推荐,才使得我们班的作文竞赛取得了好的成绩。现在我想,如果把我放在一定的位置,我一定是一名知人善任、荐能举贤的领导。  在那些索然无味却寂寞冗长的日子里,我迷失得像柘江里一茎纤细的水草。我已厌倦了那些令我头疼的功课,对它们的漠视让我对自己充满鄙夷和同情。我知道我是在浪费学业、浪费生命,可我又无可奈何。我多么渴望光阴真的似箭,日月真的如梭,一下子就过完苦海无边回头也无岸的高中生活,让我在清平世道里、朗朗乾坤下展示自我、张扬个性,做一个自由自在、无羁无绊之人。  也就是在这个思想迷惘、头脑空虚的阶段,我开始接触古今中外的各种文学名著,甚至包括哲学和宗教。我一边读着卢梭箴言录和弗洛伊德关于死亡、关于英雄主义的妙论,一边翻着《孔子》、《孟子》、《庄子》的白话本,并在地摊上用四元钱买了墨水瓶高那么厚的一本泛着黄、封面已近飘零的《圣经》,与此同时,和任何一个处于多梦时期的女生一样,我也喜欢着三毛喜欢着席慕蓉。在广泛阅读的基础上,我用一个彩面抄笔记本和一个硬壳笔记本大量地摘抄名篇佳句以及一些思想家们冥思苦想出来的自以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我在早自习时和着同学们朝读的声音声情并茂地朗读那些读书笔记,很多篇章段落自己都能够背颂下来,比如一首很长的写洞庭湖的对联眼界宏阔,意象纷杂,我也是把玩不已 :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史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诸君请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洲城东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在这如饥似渴的阅读中,我荒漠一般的心灵,终于找到了一片繁花似锦、绚烂多姿的天地。但是,我是沉默的。我远离着叽叽喳喳的人群,活在自己双重的世界里。  高二了,分班了。我别无选择地到了文科班。文科班不上物理、化学、生物,我对上课的恐惧大大减轻,在对学习的游刃有余中,我随心所欲地畅游在文学的海洋里。课余,我继续进行大量的阅读,继续不停地写散文、小说、诗歌,间或向一些杂志和刊物投稿。这段时间,我疯狂地迷上了三毛,买了不少三毛的作品,如痴如醉地读着《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来》、《哭泣的骆驼》、《背影》等等。她长句接短句的如泣如诉的语言,恣意流动在字里行间的真切细腻的情感,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对家国、对同胞、对亲人、对荷西的痴情与热爱,如瀑布般倾泻在我面前,撞击着我的耳鼓,震荡着我的灵魂,鼓励着我、牵引着我走上向上的人生。 三毛说她做过一个梦:伦敦雨雾迷漫的深夜街头,孤伶伶的她穿了一件红艳如血的长裙子,撑着一把中国桐油伞,伞上毛笔写着四个大字——风雨英雄。在那个令亿万读者和喜欢她的人诧异的消息传出之前,我也做过一个梦:在一个我非常熟悉的房间里,三毛和琼瑶并肩坐在沙发上,琼瑶看着三毛的遗书,而三毛在一旁以手掩面,泪下如雨。讲给同学听,都不相信,说是我的杜撰。于是,我便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味那遗书里的内容,和着我对人世的一点点浅薄的理解以及对三毛积累起来的一点点感性认识,我知道三毛的心灵是多么的脆弱,三毛的情感是多么的疲累。但是,我还是喜欢她,喜欢她的故事,喜欢她的文字,喜欢她在没有遮拦的天空下,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在血光一样红艳的夕阳里,那孤单的拖得长长的、长长的背影,以及那脆弱而坚强的心灵面对万丈红尘时泣血的孤独与凄凉、思念与呼唤……  陆陆续续,传来了顾城在新西兰激流岛轼妻自杀的消息,三毛在台湾荣总医院用一根丝袜自缢的消息。这些消息使高中生们奔走相告,校园里一时间沸沸扬扬,大家彼此发表疑惑与猜测。我突然间大彻大悟,一种独立于人世的孤单和悲哀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我拿出了我的诗集,郑郑重重地在扉页写下了大大的“遗梦园”三个字,并在下面写下了一首诗,镌刻下我心灵的迷惘和情怀的飘泊:    遗梦园的旧事    隐入了随风飘送的晚钟    小花小草哭泣的眼睛    染透了残阳里的那抹红
    走过的每一寸草地的梦    神化了众生不灭的渴求    走过的每一片燏燏的灯火    天伦的歌笑感哭了飘泊的情衷
    永永远远不倾慕神奇的福音书    永永远远不跪着求祈    永永远远站在尘世的边缘    看不尽的不尽的风景
    故园簇生的默默红蓼    牵牵连连缠缠绵绵了我足底的风    ……  我现在才能清醒地看到我当时处境的尴尬:一方面,年轻的内心无法直面对社会、对现实、对人际关系的困惑,唯有终日悠游在文学的意境里;另一方面,我必须要积极地应付各门功课,争取把它们维持在全班的中游水平,也就是要搞好“面子工程”。尽管我时不时地逃课,但是,我的本质是纯洁的,它追求着心灵的质朴,向往着人世的美好,渴望着人生的辉煌。即使往事可以给我无数的启迪,即使幻想充满忧郁和伤悲,我也得以青春的忍耐,顽强地面对自己的失败。我跌跌撞撞地修补着破碎的风帆,准备用它去征服遥远的未来。于是,我尽管低迷,但时有狂想;尽管消极,但时有亢奋。   高二时发生的两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一件事是为学校秋季运动会当主持。有一天上晚自习前,班上乱哄哄的,同学们有的在做习题,有的在说小话,还有的在打打闹闹。这时候,我突然发现班上的团委书记在问几个女生:“去不去?去不去?”我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啊?”团委书记听我问,就说:“学校运动会要我们文科班出两名主持,男主持已经定了熊万鹏,女主持还没选好。你想不想去啊?”当主持人?我一听很新鲜,觉得当主持人并不是很为难的事情,又怕他转身去找到别人,于是爽声答道:“行啊!”就这样,我踏上了运动会的主席台,开始了我平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播音经历。这次播音经历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这印象不是因为在台上时很露脸,很风光,反而是一个可能任何人都不曾注意的小小细节,让我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脸红心跳。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当运动会进行到万米长跑项目时,运动员跑上了第二圈,正好我班的一个男生跑到主席台的前面,我便对着麦克风大喊一声:“加油!”不料我话音未落,身边的王副校长飞快地转过身来,严厉地扫了我一眼,说道:“胡说!现在怎么能加油?”接着又对着麦克风向全场内的长跑运动员们宣告:“万米长跑,比的是耐力,比的是毅力!希望运动员们发扬更高、更快、更强的体育精神,赛出风格、赛出水平!”虽然他没再说我什么,但我羞愧难言。一直到比赛结束,我没再敢说多的什么。运动会结束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为我在主席台上面向全校师生暴露出的无知感到惶惶不安。我非常后悔,当初真是鬼使神差,傻里傻气地去当什么主持?  还有一件事是这样的。大概是十二月份的时候吧,据说是获得了“全国十佳青年”的李燕杰在全国各地巡回演讲来到我校。在学校的组织下,那天下午全校师生都去听报告。干冷的北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苍白的天空中回荡着李燕杰那极富有感召力的演讲声。讲的是什么,我已没太深的印象,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我那颗深蛰已久的心是如何被调动起来了,广阔的天地、高远的理想、伟大的人格、崇高的事业是那样热烈地召唤着我,诱惑着我,竟然让我一抛平日的害羞与低调,在演讲结束的时候,冲上了讲台,大大方方地让李燕杰为我签字题名。李燕杰在我的本子上写下了四个遒劲的大字:“阑芳碧坚”,并在后面附了一句:“愿你做生活的强者!”前面的那句话我当时不甚了了,但只要一想到是全国杰出青年为我题的字,我就知道,在我的年轻时代,我勇敢无畏的青春之旗曾经闪亮地招展过。  那时候的我,十分的内敛。羞于在人群中高声谈笑,羞于在有人的地方放声歌唱。但是,我播种了诚实,收获了友谊。记得元旦节前,我流露出了弃学的想法,遭到了几个好友的大力反对。这天下了早自习,同学们都去吃早饭了,我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不知在干什么。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看,原来是班长丁小军。当我看清是他时,他已麻利地从窗外塞进一卷什么,向着食堂飞快地跑去。我疑疑惑惑地展开一看,原来是十二张饭票!他一定以为我是因为生活费有困难就产生了弃学的想法,于是就把自己的饭票挪出一部分来,让我暂渡难关。我感动极了,因为,和我同一个乡镇的他家里也并不宽裕呀!好友雨蓉那时也和我的成绩差不多,但她的性格比我开朗得多,也潇洒得多。有一天,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我们相约着走上了街头。她牵着我的手随意地摆动着,随着那节奏边走边唱:“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我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在她唱的过程中,有几辆农用车“突、突、突”地开过。车队开过之后,雨蓉的歌也唱完了,街上突然寂静、空旷起来。她说:“我们今天就沿着这条街走它一整圈吧!”因为这街是一条环形街。我同意了她的提议,但是我说:“走可以陪着你走,但你的歌声一停我就不走了。”她笑着,歌声也响了起来:“走在纠缠的雨中,解不开心中的雨花……午夜的街头,爱你越来不是寂寞,爱你只是孤独的拥有……”如丝的细雨,如絮的轻风,我们步伐一致,心手相连,并肩走过医院、邮局,走过一个个杂货铺,脚步在街心踏响,雨蓉的歌声一路飞扬:“如果雨水是星星的泪水,那么淋湿心头的是什么?如果雨水是星星的思念……”一种无言而宁静的温柔从心底升起,荡漾、迷漫在雨雾里。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在街心的上空交汇,树叶上的清凉的雨水滴在我们的头上,滴在我们脸庞仰起时的嘴角、睫边……我在心底里说:“雨蓉,谢谢你,谢谢你的歌声,谢谢你与我牵手走过。”  搭乘着时光的小船,我顺水漂流,到了高三。还是那班同学,只是老师全都换了。在那些老师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教历史课的邹云樵老师了。他好像有六十岁的光景,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背仍然还很直挺,只是脸上已满是皱纹,头发已染上了花白,笑的时候会露出不知是左边还是右边的一颗很显眼的缺牙,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他的形象就如同历史课本上的那位忧国忧民、衣衿飘飞的杜甫。他经常对我们说,我们是他的最后一届学生,送走我们之后,他就要退休了。邹老师的历史课讲得好,每节课都让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回味无穷;为人也光明磊落,襟怀坦荡,深受学生们敬重。有一次,邹老师生病了,过了几天就硬是拖着虚弱的病体来上课。晚自习时,他在黑板上抄下自己填的一首词,名《病中咏》:病中嫌夜长,望银河星移斗转思绪茫茫。遥忆十四少年狂,扁舟一叶泛长江。面壁十年当日志,迎风高歌楚天长。斥阿姑,骂世态炎凉。倚晴川,顾八荒。春华秋实随流水,迎来两鬓白玉霜。老而何求?徒看明月对纸窗。嗟夕阳沧波晚,岁月流逝去日长。唯愿天公重抖擞。群星灿烂溢明光。身虽死,勿惆怅!写完了,又一字一句地为我们把整首词解读完,那词中有他少年奋发图强的经历,有他从教一生呕心沥血的回忆。而他接着吟诵出的一副自拟的对联则形象地描绘出了一名普通的老教师对教书育人事业的忠贞,以及回首一生时桃李满天下的自豪。对联是这样的:一身正气,甘为人间盗火种;两袖清风,买来江山作丰碑。  高三时的我渐渐地很少写诗,因为毕业班的那种普遍紧张的气氛让我身不由己地融入了高考的主流。下了自习了,也带着课本到寝室挑灯夜战。大家都好像在比谁睡得迟一样,宿舍里的灯总是亮到很晚很晚。终于有一天的深夜,在惊骇的呼叫声中和熊熊的火光中,睡梦中惊魂未定的我逃出了火蛇狂舞的蚊帐。被这意外事故惊醒的相邻床铺的同学奋不顾身地操起脸盆和桶之类的东西,将里面的或多或少的水统统地泼向我烈焰腾腾、火光冲天的床铺。第二天早晨的早自习上,本来就对我有成见的班主任在班上极尽其夸张之能事地介绍了事发的经过,并且未经调查和核实,独家发布了事发的原因:点着蜡烛,在床上写诗,疲倦了,睡着了,蜡烛倒了,失火了。“哼,还写诗呢!”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挺着他粗短的身躯,微微上扬着他肥硕的头胪昂然四顾。在突如其来的恐惧中,我的眼泪软弱地流了下来,我的自尊已瑟缩到了课桌以下。老师啊,你可知道你挟带了多大的偏见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恶毒地轻薄一个和你的孩子一样大的女生吗?当你看到全班所有的眼光怀着不同的用意投向她的时候,你的眼里、你的内心就充满了莫大的、莫名的快意吗?这是多么大的新闻啊!于是,早自习后,一个高三女生夜晚写诗失火的消息瞬间风靡了整个校园。  诗人说:那是什么?能照亮心,照亮今生的迷惑的,那是什么?黑云压城,雨横风狂,在一片喧嚣中,我却异常地冷静起来:最美的孤独,是向上的孤独,它以饱满的热情、坚定的信念面对着现实的挑战;它是默默积攒力量的过程,是磨砺意志的过程,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区别于普通人的标志。我要在一片孤独中奋起,苍天在上,明察我心,该默佑否?浪子回头金不换。此刻,我就像个回头的浪子,心底透彻,百感交集,泪光盈盈,并且庄严发誓:江山有待,且让我慢慢行来。此时,季节的窗外,已是桃红柳绿,莺歌燕舞。七月,已经不远了。  八月里,我办完了一切要办的手续,两手空空、裙袂飘飘地走出了炎炎骄阳下空旷的操场,走出了那扇我进进出出几近万次的校门。回头看见我的身后,除了那袭简单的身影外,我无牵无绊,无拘无束,心头无比清澈、澄静。是啊,既然我已来到明媚的阳光下,我又何必在意荒野的荆棘、黑夜的泥泞呢?  柘水东流无尽期。记忆里浮躁的烟尘散尽,一切都裸露出了它当初的原貌:小楼深巷美丽的窗花,雨里街头快乐的歌声,午夜惊梦熊熊的火光,班长丁小军塞过餐票后跑远的背影,邹云樵老师“甘为人间盗火种”的对联――迷惘中有过奋争,优游中有过自省。不知道在内心的磨砺和天性的放逐中,那双洞察世事的眼里已满含了可怜的忧郁和可叹的成熟。江河行地,日月经天,世间万物都循着自己既定的轨道运行了千百万年,与之相比,喧嚣的人世间,譬如电光石火的一瞬。喜怒哀乐、聚散离合、爱恨情仇,生生衍衍、咻咻难休。与其沉缅其中不能自拔,不如解缆登舟,从流飘荡,任意西东。  亲爱的朋友,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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