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赤峰大户人家是这样过年的
年是什么?年是谷穗沉沉下垂的的形象,是收获的象征,所谓“五谷熟曰年”。
年是什么?年是一只怪兽,一年四季都在深海里,只有除夕才爬上岸来。它一上岸,所到之处便是洪水泛滥。于是,人们就在家门口贴上红纸,院子里烧柴禾、拢旺火,用菜刀剁菜肉,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这一切,为的就是把“年”再吓回到海里。久而久之,就有了除夕贴对联,挂彩灯,穿新衣,还要剁饺馅包饺子,晚上还要拢旺火、烧柴禾——这就是最初的年俗吧。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从古到今,不论是普通百姓家还是达官贵人家,都非常重视这个“年”。
今天,本报记者要带您走进老哈达街的一个大户人家,看看这一大家子是如何过年的——
赤峰元隆张家
今年要讲到的这个大户人家,在解放前的老哈达街那可是响当当的手屈一指——“元隆张家”,曾经好几代人的红火。
“元隆张家”因元隆号烧锅而得名,属晋商一脉,祖籍山西省太原府太谷县阳邑村。
张家世代经商,在北京设有商号。
据《承德府志》记载,乾隆七年(1742年)设“乌兰哈达巡检司”,属于县以下的行政机关;乾隆三十九年,“乌兰哈达巡检司”升格为“乌兰哈达厅”,属于县级机关。
“乌兰哈达”即“赤峰”也!
“审时度势,对市场准确预测”是晋商的成功秘诀之一。
乾隆晚期,十八世纪八九十年代,阳邑张家就眼光独到地发现了赤峰这样一块经商的宝地,在当时老哈达街最繁华的商业区,即现在的一中街偏西路南独家投资开设了一处烧锅——“元隆号”。元隆号兼营米面油粮,请能者担当掌柜。掌柜每隔两年或三年到山西太谷一次,向张家送交经商清单和应得红利。太谷张家人也经常来赤峰,如是往来达数十年之久。
约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山西太谷县一带发生过一次严重瘟疫,很多人夺去了性命,张家也难逃此劫,只有张永言一人幸免于难,时年一十四岁。当时,山西人有早婚之习,14岁的张永言已娶妻白氏。白氏夫人尚未生儿育女,也因疫病而早亡了。瘟疫过后,人去屋空,见物思人,张永言痛不欲生。后经邻里亲朋相劝,张永言只身一人离开了这个令他伤感的家乡,来到北京。在北京居年余后,又北上,来到塞外赤峰,时年一十六岁。又二年,张永言解雇了掌柜的,自己成了元隆号的当家人。
在赤峰立足以后,张永言在元隆号对面,即后来的宴宾楼及其后院和西院,置下住宅,娶妻生子。元隆张家之财产,除元隆号烧锅及其后柜(二中街路北)、元隆号西栈房(一中街西路南)、元隆号东栈房(一东街东头路南)外,在张永言时还开设过万源德烧锅(三西街东路南)、西万源德烧锅(六西街路南)、万源当当铺、万源奎米店、万源永、万源堂药店。在张永言之子孙辈,又开设过乾源泰烧锅(与平泉赵家合资,二东街路南)和乾源泰栈房(三东街路南)、乾豫号(糕点副食,在二中街路北)、元恒润钱庄、聚源店货栈、德远恒、德太恒绸布店、元隆永茶庄、宴宾园、庆丰楼饭店以及纸坊、线坊。这些商号除钱庄、当铺外,大部分是工商结合,前店后厂,故获利颇丰。在房产方面,除去各商号之房产外,做住宅用的房房约40处左右,房屋不下500间,比较集中的有元隆老宅(宴宾楼及其后院、西院)和现在二东街路北张万源、张振远、张振铎之住宅。
综上所述,用现在最流行的那个词儿来形容就是,赤峰元隆张家绝对是“土豪金”。
进京购置年货
“蒸年糕,撒豆包,老婆孩子闹吵吵”。
这样的一首儿歌,是记者儿时的记忆,说的就是“忙年儿”。
对于老哈达街的普通人家来说,可能顶多的是那句“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而像元隆张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这年儿可是要忙出点儿水平和动静来的。
刚进这腊月的门儿,元隆张家就要派出一挂又一挂的大马车,上北京去买年货了,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草里钻的,各种干鲜水果和蜜饯……都是在老哈达街上买不到甚至看不到的稀罕物儿。比如,时至今日,人参、鲍鱼等依然是价格昂贵的珍馐,依然不是寻常人家的菜。可在那个年月的元隆张家,各种海鲜是过年的必须品,需要大量的采购,还要最好的。至于过年时所需的大量肉食中,猪是各烧锅自己饲养的,牛和羊也是提前上门预定的,品质保证,绝对的绿色。
时下里,还有很多赤峰人家保留着“接年饭”的习俗,蒸几锅大馒头,做几锅大米饭,再蒸几锅黏豆包,冻透了放到大缸里,从腊月二十五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头一年做的饭吃到第二年就能一年不挨饿,这叫“年年有余”,为的是图个吉利。
元隆张家也是如此,他家的“接年饭”是羊肉丸或牛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年前包好了,放进大缸里,找个稳妥的地方冻上。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早上必须吃饺子。还有一点那是相当的有个性:大年三十儿这天不炒菜,只炖菜和蒸菜;山西人有吃长山药(即铁棍山药)和绿豆制品“咯吱”的习惯,所以在元隆张家的春节席面上,必须要有由这两种食材做成的菜品,如拔丝等。
大年初一,元隆张家的上上下下一定要赶在出太阳之前去到上房给本族中最年长者去磕头。至于平辈之间嘛,问好作揖即可。
元隆张家有小、大两个伙房,小伙房是专供家中最年长的那老几位的,掌勺的大师傅姓崔,手艺极佳。
跟普通人家一样,元隆张家从大年三十儿到正月初五一般不接待外人,初五以后才开始迎来送往,初六接姑奶奶的,即接住家的。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出正月的那一天,大伙房摆开的是流水的席面。
门风各不相同
张永言共有五子:长子振远,次子振堂,一生经商,继承父业;三子万源、四子振古、五子振铎刻苦读书,先后考中秀才。万源文武兼备,擅长绘画,收藏和创作中国画多幅,可惜在“文革”初期付之一炬。四子振古在承德府考时中第一名秀才,使赤峰学界震动。他聪明好学,交游甚广,为人正直,疾恶如仇,从不与行为不轨的文人来往。遗憾的是,振古先生四十余岁便因病辞世了。振铎好读书,酷爱收藏书籍,有嗜书之癖,且文理兼读。当时的上海商务印书馆每月都会按时给振铎寄送新版或再版的图书目录,供其选择。张振铎在1924年去世时,所藏书籍整整地装了三间大房,书箱达及屋顶,其中还有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及其他数理方面的书籍。
“振”字辈共有八子,按年序排列为:文翰、文琳、文郁、文坦、文骏、文相、文治、文龄。除了文治为聋哑人以外,另外七人都以经商读书为业。读书有成者为文琳、文相二人,都是秀才。特别是文相,十四岁参加府考,得中秀才,当时有神童之美誉。文琳出任赤峰商会会长多年,文相也当过商会会长,还任过赤峰中学教员。
其中,张文翰、张文琳、张文坦和张文治是亲兄弟,但在过年这件事儿上,各家有各家的风格。
张文翰育有六个姑娘和三个儿子,日子不如张文琳和张文坦,所以在过年这件事儿上显得节俭些。
张文琳当过赤峰商会的会长,自然与当时的官场走得比较近,这从他正月宴请上就能看出个一二来:初七请官派的,初八请商派的,初九请朋友把子派的。
张文琳宴请客人一般会在宴宾楼后面的那座二层小楼里,使有的高脚酒具和餐具也是从景德镇专门定制的。他喜欢摆海鲜席,各种海鲜长期泡发在厨房的盆里,根据所请客人的档次随用随取,十分的讲究。
与两个哥哥相比,张文坦特别的热情好客,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是:“给人家吃了传名,自己吃了填坑。”张文坦家最上讲究的是“翻桌宴”,共八十八道菜,实惠、吉利、气派,颇有晋商的那股劲头。
据张家后人介绍,这八十八道菜包括四干果、四鲜果、四果(用糖煮过的水果)、四蜜饯;二十四样点心又分为大八件,小八件和杂样;四十八道菜包括八凉、八过油、八蒸菜、八配菜和四种长山菜和四种咯吱菜。当然,海鲜同样是“翻桌宴”的重头菜,比如头一道菜上的是海参,那么这桌席面就叫“海参席”;如果上的是鲍鱼,那么这桌席面就叫“鲍翅席”。
因为做法复杂,元隆张家每年的“翻桌宴”也不过两三次,所以非常的隆重:十人一桌,景德镇定制的高脚酒具和餐具,吃点心有点心碟,吃菜有菜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