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赤峰举人故事”系列之二赵玉丰
人物小传
赵玉丰,字蓝士,号庾伯,一号琢堂。清嘉庆二十五年(岁次庚辰)二月初八日(公元1820年3月21日)生于直隶承德府赤峰县四道杖房村(今属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解放营子乡新杖房村)。
杖房川的首富
赵玉丰的始祖叫赵成,原籍直隶顺天府三河县(今三河市,属河北省廊坊市),明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迁居山东青州府昌乐县(今属山东省潍坊市)北关厂三里庄。其祖上有功名者颇多,其中二十九位族人的传略载入县志,太高祖赵运昌,字祯符,庠生。到了赵玉丰高祖赵以爵这辈儿,因赌博输钱,无力偿还,于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迁居赤峰,给蒙古人种二八地(秋后收成按二八比例分成,蒙古人占二,汉人占八)。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赤峰地区设乌兰哈达厅;第二年,清政府允许开垦乌兰哈达厅的荒地。赵以爵见四道杖房这一带土地肥沃,且能灌溉,遂回山东老家变卖家产,兑换成白银,领租了五十多顷平川荒地。
赵玉丰的曾祖叫赵景原,字介繁,太学生。“性慨爽,才略过人。年三十余,以岁祲,偕兄弟奉母及甥桑辉就食塞外”,后成为杖房川的首富,牛马羊成群,粮食富足,家中使奴唤婢,宅院、仓库、碾磨房、牲畜棚圈等应有尽有。凡山东老家之“贫出塞者,皆就食焉。又量其才,授以生理”。赵玉丰爷爷叫赵振纲,字慎义,贡生,例赠文林郎。胞伯祖赵敬立,于道光元年(公元1821年)主持修建赤峰文庙(位于赤峰头道街东段路北)。赵玉丰的父亲叫赵滋楷,号梅溪,太学生。
赵玉丰早年继承祖业,经营田产;后家道衰败,刻苦自励,于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8月应己未恩科顺天(今北京)乡试,考中举人。
曾经给人当“枪手”
赵玉丰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四书五经堆里打滚了,在自家办的学房院读书。十三、四岁时,他率弟辈到承德府学就读。读书人成了秀才,脖子也就套上了沉重的考试枷锁,生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消磨在无穷的考试和苛繁的规矩中。此后,赵玉丰曾先后八次参加顺天乡试,皆不第。如道光丙午(1846年)乡试,他将考试底稿见示于其师张彦云先生,“师许为命中之卷,然堂备额满见遣(指落第),甚为扼腕”。当时赵玉丰的心情十分难过,“春梦参差又一场,不是黄粱,却似黄粱。短衣孤剑太郎当,来也滦阳,去也滦阳。造榜天过客断肠,越好风光,越不风光,搔头高唱望吾乡,路也茫茫,心也茫茫”。悲切凄楚的词句,黯然神伤的感情,形象、深刻、逼真,至今给人以深切的感受。
赵玉丰百无聊赖之余,曾替人捉刀代笔,当“枪手”以取酬金。结果,被替之人榜上有名,考卷被印成“行卷”(科举考试的范文),在全国公开发行,而“枪手”本人却与举人无缘。因此,赵玉丰心灰意冷,加之家道中落,饱尝世态炎凉,他愤世疾俗,决计不再应考,改弦易辙,“目满疮痍愁下药,身如傀儡懒登场”。
朱衣也有点头时
赵玉丰厌弃功名,此后十多年果然不再应考,直到咸丰九年。是年夏,赵玉丰“有事于滦阳,事毕,买车将北归,戚友辈知之,逼令还辕,就京兆试,乃勉强入闱”。这次乡试地点设在北京贡院,贡院外墙很高,上植荆棘,故贡院又称“棘闱”。
贡院内设考务办公室,工作人员达一百七十二人,其中钦命监临总理内场闱务官二人,总理科场事务官一人。贡院内还设有考棚,分为几十条小胡同,依次以千字文编号,每号分为几十间小房子,叫作号舍。整个贡院有号舍几千乃至上万间。每一号舍高六尺,长四尺,宽三尺,仅容一人坐下,连躺都躺不下。里面所谓的桌椅,其实只是两块“号板”,分别架搁在号舍两边壁上,一块坐一块写,夜间连考,则取下写板与坐板并架,可以临时休息。本次乡试三场,每场三天,首场在八月初九日。
在这半窗寒竹、冷落荒斋里,赵玉丰先生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匆匆答完了试卷,认为有一搭无一搭,没有多大希望,“揭晓前一日,幡然返里”。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次,赵玉丰竟然中了,在考中的二百四十三名举人中,赵玉丰先生名列第七十二位,保和殿复试第二等第十名。意外的收获,使赵玉丰先生乐不可支,遂赋诗以志之,诗云:“松州词客太詅痴,乍见泥金喜又疑;九转灵丹刚转遍(余九试京兆矣),朱衣也有点头时。”
“泥莲书室”主人
明末来中国的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等西方人把中国封建社会看成是“文凭社会”,认为秀才、举人、进士相当于学士、硕士、博士。按现在的说法,赵玉丰先生三十九岁中了举人,已经成了“草原牌”硕士了,可谓大器晚成,也该心满意足了。然而此时的他又对科举考试来了劲头,总想考中进士,尝尝当“博士”的滋味。可命运却偏偏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中举后,他又七次参加会试(亦称“春闱”,乡试次年的二月初九日至十五日在京师礼部举行),结果还是屡战屡败。
按照清朝规定,会试三次未中,可以参加大挑,候选知县,一般每六年一次。所谓大挑,并非经过考试,而主要是看相貌,多取体貌丰伟,年富力强者,其次是看口才,多取言语清楚应对敏捷熟悉吏治者。挑上的人,常常发往急需用人的地方例如治河工程之类以候选知县试用。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赵玉丰赴京参加大挑,并“以在籍练团有功,钦赐知州衔,签分福建”。但他嫌路途遥远,又有感于仕途坎坷,兼之禀性骨鲠,耻于阿谀权贵,遂请长假,隐居林泉,久不赴任。
赵玉丰给自己的书斋取名为“泥莲书室”,常在泥莲书室以诗书自娱,吟咏余暇,亦爱作砚田耕,“牙签排列映春屏,高下花枝插胆瓶;玉版几行临未了,日光徐上第三櫺”,其书法取法二王(王羲之、王献之)。其挥毫作书,从容不迫,雅有古韵。尝闻他曾为其姻亲张焕(字尧文,号华峰,原籍直隶香河县,寄籍直隶承德府,道光十五年乙未恩科顺天乡试中式第一百九十六名举人,时年二十六岁)撰写一副对联:“绿水青山,宇宙间常留春色;左图右史,家庭内永带书香。”此联字体隽秀,笔力强健,文人气十足。另外,从存世的赵玉丰遗墨中,可以看出其字亦有赵孟頫遗风。
在当时的社会风气影响下,像赵玉丰这样的举人即使不出去做官,在家也可以号称乡绅,交结官府,包揽词讼,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可赵玉丰走的却是另外一条道路,他请长假后,以教书为业,设馆授徒。课徒之余,笃情于文业,经常与文友高谈阔论,讲经对章,作诗词歌赋。他才思敏捷,深孚重望,每有述作,如成竹在胸,一气呵成,援笔立就,需劳神苦思之处不多。与其往来的文人,见其诗词文章甚佳,就集股出资,《泥莲书室文集》等陆续刻版付梓行世,洋洋五万余言,轰动了当时的赤峰文坛,很多读书人以未见此书为憾事,而见之者,莫不赞美,称其作者为“口北才子”。该书流传至今,赵玉丰先生亦成为赤峰地区秀才、举人、进士中唯一留下诗词文集的人,这也是他生前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