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儒家、道家、佛家的比较
千年国粹,一代儒宗,这是梁漱溟对国学大师马一浮先生的评价,可见马一浮的国学造诣是非常高的。当年即使是以狂傲闻名学术界的熊十力,也是放下姿态、老老实实的向马一浮请教问题。
与好友李叔同遁入空门不同,马一浮最终选择了国学里的儒学作为人生归属。值得一提的是,马一浮先生并非那种全然未见过世面的老顽固,他早年曾留学美国、日本,学习英文、日文、德文,还早早把马克思的《资本论》引进中国。
这样一个人,没有像胡适等人一样被西化,仍然以儒学为宗,背后的原因值得后人深思。有意思的是,当年马一浮还有一位好友叫彭逊之,他研究《易经》,对于命理学说很是痴迷,认为自己必须剃度,才可以避免人生中的忧患。
于是彭逊之选择了出家,出家后他写了《天命说》,马一浮对此颇不认同。究其原因,马一浮的骨子里以儒为宗,并不相信机械、固化的命运论。真正的儒家讲究生生不息的龙马精神,不会屈膝于常人所说的命运。即使真有所谓的命运的桎梏,那也不过是用来打破的。
明末大儒王夫之坚持辟佛,而好友方以智却选择了佛门,背后的道理,同样值得后人深思。那么像马一浮这样一位国学大师,对于儒释道三家之分别究竟是如何看待的呢?
总得来说,马先生以儒家为宗,甚至认为人类一切文化最后必定归于儒家六艺,只是六艺在各种文化里的名字不一样而已,比如说西方人讲真善美,本质上与六艺追求的一样。
但马一浮并不排斥佛教,且认为儒家与佛家宗趣相同,两家都是让人体认自性,都是让人破习显性、反求诸己,都以为人人皆可成佛成圣。他说:
儒佛等是闲名,心性人所同具。古来达德莫不始于知性、终于尽性,唯知性而后能率性,率性而后能践形,践形而后能尽性。知性之功必由敬入,犹佛氏所言一行三昧是一切三昧根本也。
可见在马一浮眼中,儒佛只是名相而已,不必执着,重点是名相后面的实质。但马一浮对于后世佛教尤其是宗门中成为家常便饭的胡乱棒喝、妄逞机锋的风气持反对态度,他认为禅学一开始是很质朴的,并没有那么多葛藤,棒喝之事不过是偶尔为之,重点是知行合一的实行。
其实很多人就认为,儒家才是真正的秘法,只是这个秘法看起来太简单了,以至于很多人不以为然,转而去追求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就好像众人天天呼吸着空气,却不觉得空气有多玄妙,马一浮曾说:
竺土灵文,有同辞赋,剖析名理,语并华瞻,故常失之奢。未若中土圣人言皆简实。洛、闽诸儒所以游意已久,终乃求之六经。
儒佛的宗趣本质是并无不同,但马一浮对道家的看法却不是如此,马一浮认为道家与儒家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一个擅长“破相”,一个擅长“显性”,在《玄言与实理之别》一文中,马一浮直接将老庄列为为破相教,把孔孟列为显性教。
所谓破相,就是用巧妙的语言,揭示众人习以为常的道理其实是谬误,破除人们的各种成见。但马一浮认为老庄善于破,却不善于立,结果使人无可依据、流荡失所。总结起来,老庄的弊端在于不能见识大体,最终也不近人事。
所以儒家讲积极入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讲礼乐教化,试图通过这些来恢复人人本有的智慧与德性。而道家则反对世俗的礼乐纲常,主张自然无为,甚至有人认为世道坏了,就是儒家多事所导致的,如果人人都自然无为,世道就清净了。
这么说,猛的一听似乎也对,就像很多人宣扬的那样:如果每个人都管好自己,社会就会有一个质的提升。但他们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他们说的“如果”并不存在,那种理想中的人人安分守己,人人都管好自己的情况并不存在,所以才有规则,才有法律,才有儒家所谓的礼乐纲常,才有所谓的“多事”。
规则、礼乐纲常,看起来的确很繁琐,但确实是基于现实的最优解。如果把现实的改变寄托于某种可能性,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过去的王朝,一般都是儒家、法家并行。法家用铁的规则来约束人性,儒家用礼乐来提升人性,二者并行不悖,也就是后人所说的王道、霸道合用。
当然,对于儒释道的分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历史上的大师们都有自己的看法。重点是,我们能从这些差异中得到什么启发,为什么会有这些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