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伊绯：何谓专业书房？

何谓“专业书房”？

肖伊绯

“闭户只为读书，开卷如见知己”，曾是中国传统文人的基本生活状态，也是大多数中国读书人对书房生活的衷心寄予。曾几何时，窗明净几、书香盈橱的整洁画面，成为人们对理想书房的一种想象。与之相对应的，那种“书似青山常乱叠”的随意搁置，也都透露着文人书房的独特闲适，别是一种视觉上的愉悦。殊不知，除却理想书房（包括藏书家书房、书香世家书房）与文人书房之外，还有一种学者与写作者的书房，既无整洁齐整之画面，也无闲适随意的风味，纯粹为研究专题与使用书籍而设置，姑且称之为“专业书房”。

在专业书房里，以电脑、打印机、扫描仪等专业工作电器为“核心区域”，根据书房主人当时的研究或写作计划，围绕核心区域搁置各种书籍资料。这些书籍从一个世纪之前或年代更早的线装刻本书，到最近几年新近出版的图书；从翻一翻可能都会掉纸屑的旧杂志、报纸，到可能是当天才寄到的专业期刊乃至订阅的商业报纸等等，林林总总、不一二足，但都散放一处，彼此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这些散放于专业书房中的各式书籍资料，盘踞着核心区域的每一寸地盘，看似杂乱无章、随意摆放，实则与其使用价值有着紧密关联。最靠近电脑处，往往另有几桌供摆放最近使用频度较高的书籍，几桌上下周围的地板，则仍挤占有各种已经使用过、但随时可复查或重新核对的书籍。在放置扫描仪的台板区域，往往摆放着最近需要扫描的各类画册、图档、报刊，以及可能会用于影像备份的文献资料。所用这些紧邻着使用者的书籍资料，全部是位于书橱之外的，看似一盘散沙，实则是专业书房中最具时效价值的部分。

那么，通常意义上的书房核心区域——书橱，反倒成了退居其次的预备性区域。所有暂时未能排上使用日程的专业资源，都在书橱中储藏备用。在这里，书籍摆放的齐整美观与否，并不重要。尽可能多的储藏起来即可。所以，希望在专业书房的书橱里看到某种秩序井然、一目了然的书籍陈列景观，也是不太可能的。书橱中的书，与书橱之外搁在几桌、地板上的书一样，只有使用者才知道其价值何在，只有使用者才知道某个页面某个段落中的重要信息何在。除此之外，这些书装帧如何精致、版本如何珍贵、内容如何罕见、著者如何知名，都并非首要。或者说，上述这些普通读者极其看重、极为热衷的焦点信息，使用者并不特别看重，更不会为此津津乐道。

专业书房中的书籍，因使用而存在与设置，并不因向外人展示或营造某种家居氛围而存在。当然，这里的打扫与清理，也就只能由使用者自己决定何时进行、是否进行。因为任何想使之整洁美观的整理工作，都将瞬间削减它的使用价值。一张夹在书中的纸片、一本反扣在某个页面上的书，甚至夹在某个页面中的一支铅笔被抽动或挪移，对使用者而言，都将是极其重大的干扰。毫不夸张的说，可能就是这一次小小的重置，将如同电脑文档未保存时突然断电一般，让使用者莫名沮丧与无助；这样突如其来的“侵袭”，可能造成他一周的研究或写作计划中止，某篇文章就此无法完成。这样的结果，对学者与写作者而言，无疑是糟糕透顶了。专业书房中的“蝴蝶效应”，即作如是观。

因此，专业书房与其说是家庭空间的一部分，不如说是使用者的文化领地与信息秘室。这里，不太可能对外开放、迎来送往，也不太可能呼朋唤友、品茗论道。此处，人与宠物都不得入内，甚至对于家人而言，都是“禁地”，至少在工作进行中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