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伤害了古琴艺术

昨晚G20峰会文艺演出，想是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古琴，所以八九点钟的时候，就不断有人给我发来关于金蔚先生将在峰会上演奏古琴的相关链接，颇为感动。然而当我看到关于古琴演奏部分的具体内容时，心里却不由格登了一下：这样也能行吗？

作为一位家喻户晓的知名导演，张艺谋对《高山流水》这首曲子可谓情有独钟，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就曾经请了陈雷激先生为世界演奏。应该说，他这一回的立意也是有一定的创新性的，然而，对于传统文化的创新，总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一着不甚满盘皆输的可能性也不可谓不小。张艺谋出色的导演水平，不能代表他对传统文化也有着高水平，这次用中国鼓和大提琴来搭配古琴，给我的直觉是，他太不了解古琴了。

作为中国最古老且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乐器，古琴的声音，以其中正平和、高古清雅而颇受古代文人士子们的钟爱。近年来，伴随着人们欣赏水平的提高，加之传统文化的回归，古琴这个曾经在我国几尽绝迹的雅乐正声，逐渐从藏在深闺人未识而渐渐呈现在大众面前，少了许多神秘，且赢得了越来越多人的青睐。但是，无论古琴有多么被人喜欢或者被多少人热爱，它所天然具备的音色特点，都注定了它不可能和所有的乐器都能够组合得起来。

事实上，适合和古琴一起演奏的乐器也确实并不多见，《诗经》里说了：“我有嘉宾，鼓瑟鼓琴”、“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尚书》中则说“搏拊琴瑟以咏”，都可看出古代有琴瑟合奏的传统。清代音乐家庆瑞撰的《琴瑟合谱》，也可以看作是古代琴瑟合奏的最佳证明。曾经看过今人琴瑟合奏的一个视频，许是欣赏水平不够，总觉得少了些高古之韵，非但没能感觉到古琴的美妙，把心里对于琴瑟和鸣的向往也毁掉了三分，但我依然相信古人琴瑟合奏一定是难得一闻的妙乐仙音。古书《周礼》、《仪礼》均有提及奏宫廷雅乐时琴与瑟、笙、排箫、钟、磬等乐器合奏。雅乐的合奏谱则可见於明朝朱载育《乐律全书》中的《旋宫合乐谱》及清代高宗敕撰的《诗经乐谱》。个人比较倾向古琴与琴箫这样的组合演奏，以琴箫之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和古琴之恬淡平和、清微淡远，共同演绎天籁之音，确实人间难得一闻之仙乐。然而无论琴瑟笙箫，无论钟磬，其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的音色都驱向于一个“和”字，让人闻之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鼓在古人的心中是具有非凡的神力的，鼓声如同雷声一样，是力量的象征。这样的一种乐器，独奏也和，合奏也罢，只有组合得当，也不失为一种绝佳的乐器。可是遗憾，张艺谋偏偏要把它与古琴强行拉扯在一块，就显得有点儿不伦不类了。至于大提琴，它是管弦乐队中必不可少的次中音或低音弦乐器，音色浑厚丰满，具有开朗的性格，擅长演奏抒情的旋律，表达深沉而复杂的感情，也与低音提琴共同担负和声的低音声部，有"音乐贵妇"之称。所以也深受人们喜爱。如果单从音色来分析，大提琴与古琴也是有相近之处，如果处理得当，成就一场中西方音乐文化的完美融合也未可知。

可惜的是，昨晚的这一曲《高山流水》，鼓乐声的存在，完全破怀了古琴的美感，而大提琴的声音也高过了古琴，颇有喧宾夺主之嫌疑。应该说，金蔚先生的演奏水平是相当高的，但最终没有能够表现出这首琴曲的意境，与这两种乐器不无关系。美轮美奂的舞台效果，终于也没能挽回败局，我仿佛看到虚空里的俞伯牙与钟子期正面面相觑，一脸困惑，而我，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张艺谋，你真的伤害了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