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东北精神病院的实录:有人30刀弑妻,有人被妻子送进精神病院
这是东北某地的一所精神病院。
监控画面中,一个身穿条纹病号服的男人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但很快,屏幕变黑,一声脏话犹如划破铁丝网的利刃般冲击着我们的感官:“CNM,你麻痹你试试啊!”
接着,我们便失去了对于视点的掌控。
这些患有精神分裂、幻听、抑郁症、躁狂症、强迫症的人,反过来开始掌控着我们的注意力,他们不受控制、无法预判,他们是自身的主人。
我们今天讲述的这部纪录片,主人公便是关于这些“奇怪的人”,导演用真实的镜头,把他们没有遮掩的一面,呈现在我们眼前——
《囚》
本片的导演摄影和剪辑都是一个人,马莉,这是她的第三部作品。
马莉拍了一年半,这其中前三个月她住在封闭疗区,什么都不做,和病人熟悉了之后才开机。
跟随马莉的镜头,我们渐渐看到了这些精神病人所经历过的故事。
01、三十多刀弑妻——“咱们是不是外星来的人啊。”
他是个妄想狂,脑子里好像长了一个监视器,有一群人在监视着他。
他甚至能从电脑里看到,脑子里那人在注视着、观察着他。
他害怕任何能反光的东西,比如衣服上的纽扣,比如手表,比如镜子,他觉得这样对方就能够通过这些东西来监控他。所以,他像疯了一样把家里的物什往外扔。
他分不清真假,他想要挣脱,却依旧被控制。
他不敢和妻子激情相拥,因为他觉得一丝不挂是危险的和恐怖的。
他觉得那人要和妻子一起进来杀他,所以拿着刀砍了妻子三十多刀,然后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不杀人。不敢脱衣服,脱了他们能看见我。唉,你说,咱们是不是外星来的,小布什不是上月球卖土地吗,咱们是不是从那儿给撵下来的?”
他没办法闭眼睡觉。
每一晚,母亲都坐在他的身边哄他睡觉,她苍老得判断不出准确的年纪。
这个过程呈现在纪录片中,只有几分钟十几分钟的时长。即便是这样,作为观众的我已经看得开始烦躁了,但那位母亲却表现出了一种惊人的耐心。
躺下,闭不上眼,坐起来,再哄着躺下,又睡下,又坐起来……如此循环往复了数十次,每晚如此。
他说:“没有希望了。”
母亲一直在哄着他,陪着他,无论他折腾多少次,她都温柔、耐心地抚摸着他,引导他闭上眼睛休息。
突然,他又起身,朝着母亲跪了下去:
“妈妈,对不起。”
“没关系的。”
“妈妈,我爱你。”
“嗯,好儿子。”
02、“你说世人哪个不是精神病?”
他31岁,没有成家,没有爱人,没有工作,没有亲人。
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被人砍死的。
原因呢,就是因为泡了人家的妹子。
他说男人有钱变坏,女人没钱变坏,父亲就是因为手里有了两个子儿,就开始没数了。
结果被人一刀捅在心窝子上。
他讨厌继父,开始离家出走,开始变得抑郁和精神分裂。
后来拦路打劫,三个人劫到五十块钱,因为这五十块钱,进了少管所待了三年。
出来以后,做了十年按摩师,目睹了无数乱事奇事。
再后来,就是做义工,没有工资,但管吃管住。
那种童年的痛苦,始终折磨着他,令他无法摆脱,并用一生当了代价。
讲完这些,他哭了,他站了起来,说:“我真正能堂堂正正站起来了,我真正可以做人了。”
03、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染上了毒瘾
他吸毒,吸得一嘴牙所剩无几。
1976年,他妈妈生病,病得很重。他自己身体也不好,为了提神,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开始吸食海洛因,母亲也在那一年死去。
“我把我妈送走了之后,我也上道了。”
他把这称为一场小型的“鸦片战争”,没费一枪一炮,他就被撂倒了。
渐渐地,什么父母留下的家产啊,房子啊,都没了。
原本呢,他成功戒过毒,结果因为朋友白送的二百毒品,让他成功进了精神病院。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最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可到了精神病院,他还是变相吸毒,偷偷藏了药,和百事可乐混在一起喝,以此解馋。
而且只能是百事,可口可乐不行。
04、“忙活了十多年,钱都送进了精神病院”
深夜,一位老人盘腿坐在垃圾桶前面,抽着烟对着纪录片导演马莉讲述自己的一生:“我这一生不劳而获。”
他在汽车公司干了十多年的活,赚来的钱全花在精神病院了。
他说自己一生无为,但也一生无憾。
他父亲是旧时代特务,那十年里被划分成“黑五类”,而他,是人们口中的“狗崽子”。
也正因为此,他一生没有友情,更没有爱情,始终孤身一人。
这在大部分人眼中是可悲的,但在他看来并无所谓。
一个人看看书练练字,画画作诗,活动活动筋骨,挺好。他说从未对别人的人生产生过艳羡之情,这六十多年生活的异常愉快。
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沉默了,沉默了许久。
后悔吗,沉默吗,孤独吗,怀念吗,羡慕吗?
或许吧。
“我这一生你绝不会理解,因为我太平常了。”
既然他这么平常,为什么最后要在精神病院度过晚年?
最后,他反问了一句:“人生太复杂了,你同情什么?”
是啊,我们有资格同情他,同情他们吗?
我们没有资格。
05、创业筹钱被妻子送进精神病院——“我没病,解释不了的就说你精神不正常。”
那个贯穿全片的小职员傅普明,是整个纪录片的核心。
他又点微胖,长得白白净净的,总是穿着衬衫加毛衣,说话有条有理,不急不躁,整个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但他也是个躁狂症患者。
他原本是个刹车片相关公司的小职员,9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结果十几年来一直被公司老总“压迫”。
终于,他萌生了辞职创业的念头。
没钱,就开始给300个同学一个一个打电话,希望每人能借他一万。写了可行性分析报告,一趟趟坐飞机从老家飞到其他城市,希望能筹到启动资金。
然后,他就被妻子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将近五个小时的纪录片中,我们看着普民从“觉得自己没病”,到“怀疑自己有病”,再到“我病了”。
我们目睹了整个过程。
克尔恺郭尔曾说,每个人都要认识到自身处境的绝望性。这是一种彻底的绝望,根本无药可医,连死亡都不能医治。
我们分不清普民是否真的病了,因为他看上去真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金句频出。
但主任说:“躁狂症的一大特征,就是能引发他人的共鸣。”
那么到底怎么判断是否得了精神病呢?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
这里有酒鬼,有吸毒的,有15岁进少管所的,有九十年代大学毕业的,有硕士……形形色色,各种各样。
而他们的表现各种各样,有的甚至看起来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囚》并没有过多地展现我们印象中精神病人“发疯”的场景,因为那无意义,拍多了就是猎奇,因为观看这种画面时,我们尤为能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囚》并不是一部科普式的作品,让我们去了解什么是精神病,或是精神病的症状是什么。
它也没有那种精英知识分子式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猎奇,如《一念无明》。
相反,在这部纪录片中,导演不仅是在呈现这些身处精神病院的精神病患者们,也在将反思的权利返还给观众。让我们意识到,或许疯癫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自己。
电影在不断印证一个道理:不要跟精神病人讨论人生,否则你会分不清,你们到底谁是精神病。
但与其去将精神病视为癫狂者,或是想当然地把他们奉若天才,从而过多地进行附会,马莉更希望观众能够理性地对待精神病患者。
在病理上,他们的确病了,因为他们的确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同时也给别人造成了痛苦。
夸大和歧视一样,都是对精神病患者的误认。
《囚》最珍贵的一点,是马莉作为纪录片制作者的那种不猎奇、不俯视、不消费,但又理性思考的态度。
她和她的摄影机就静静地待在那里,不干涉,不回答,不访谈,无论是病患、医生还是家属,都是如此地习惯她的存在,以至于很多人自愿对马莉进行倾诉。
这才是一个制作者真正的良心。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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