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帕米尔哨卡的土气
帕米尔哨卡的土气
土气,词典上解释为不时髦的风格、式样等。
雪域哨卡浸染二十多年的那些土气留下的印象,虽经十多年岁月消磨,依然清晰可辨,回味不尽。
火红的太阳,洁白的雪山,蓝天澄澈如洗,山鹰当空盘旋。我曾经服役的边防部队驻守在祖国最西端的帕米尔高原。
帕米尔,塔吉克族语为“最高”之意。是天山、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多条山脉汇集之地。境内有公格尔峰、公格尔九别峰和有“冰山之父”之称的慕士塔格冰峰,平均海拔4500米。雪山连绵、冰峰林立,气候寒冷、空气稀薄,光照充裕、紫外线强。
提到土气,许多人一定会想像出多种情景,比如一个寒酸模样,穿着不得体,与流行(时尚)的不合拍。是的,我所说的土气包括这些又不仅仅这些。
太阳悬在头顶,同一个工厂生产的军装,质地相同,颜色一样,可在那里穿着一段时间,洗几水,到不了规定的换装期,颜色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由草绿转为土黄色;马裤呢常服颜色正、质量好,但在那里只要干洗一两次,就会成为黄褐色,特别接近那里高山的灰褐色。战友们戏说,我们的服装具有随景变色的功能,适应作战伪装。穿着这种颜色的服装与四周光秃秃的山浑然一体显得旷远、沧桑。
阳光耀眼,天地透亮。紫外线照射,不断脱皮,脱了又长,长了又脱,脸堂变得越来越黑。巡逻一次,除了戴墨镜的部位外,整个面部起皮开裂像鱼鳞一般,第二天洗脸一打香皂钻心痛,随后几天,洗脸时只能用毛巾敷一敷。官兵面部特别是两腮红红地透着血丝十分显眼,戏称“红二团”。二十来岁的人面部黝黑,皮肤粗糙,嘴唇干裂,头发犹如蒿草,缺少光泽,外观外貌苍老,一个个酷似小老头。许多官兵年龄大了找不上对象,除了驻地偏僻外,一黑变三丑,多半是对方看不上土气的“外相”。
捂洗土气,保养脸面。那年,战友王睿吸取了前几次归队时还没有恢复原貌的教训,离探亲时间还有二十多天,他用装过面粉的袋子改出了一个留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孔的头套,训练执勤时套在自己头上,还戴上墨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回家的路上也是尽量避免风吹日晒,回到家里三天没出门,第四天洗脸时香皂打了多次,又用白糖洗面护肤,然后对着镜子欣赏一番,终于恢复了滑嫩的肌肤和白净的脸庞。第一印象不能小觑,也就是那次探亲,他找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
上山驻训的部队看到我们黑不溜秋、灰头土脸,直呼我们“土八路”。我们和他们同学习、同训练,比爬山、比耐力,教他们使用专用炊具,在适应高原环境方面他们不得不佩服。起初对我们不屑一顾,驻训结束下山时,同样是灰头土脸的他们,都翅起大拇指夸奖我们。
不了解一线、不熟悉哨卡,初上高原边防检查工作的个别领导,背地里叫我们“土包子”,说我们是井底之蛙。当走遍千里边防的奇峰崖壁、峡谷峻岭、角角落落、沟沟岔岔,了解到我们中间的许多人“应知应会”问不倒,处置情况难不住,甚至雪鸡在哪里搭窝,黄羊在哪里出没均说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离开时不得不说,“井底”的事情弄得这样明白也不错。
更有甚者,新学员不愿与“土老冒”为伍。那年,分到一个细皮嫩肉的学员,只在山上待了几天,参加了一次边境巡逻。说我们是行为不入流、思维僵化、头脑简单的“土老冒”,在他眼里巡逻的官兵是“苦行僧”……他在山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对着冰山喊,望着雪地叫,心神不定,安不下心来,多一天也不愿意待在山上,不顾一切要走,闹着离开了高原边防。
前些时候,一公众号推出了我的《帕米尔哨卡的狗》一文,许多读者写留言误认为我写得是军犬,不知具体情况的人都以为军队里的狗就是军犬。其实,我介绍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狗,是普通牧民家里养的狗所繁殖衍生的,不是名门,更无背景,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土狗。“忠实守护”“飞速报信”“化险为夷”“知好识歹”都是真实的记录,没有丝毫夸张。那些土里土气,吃剩饭、啃丢弃的骨头、喝生水、无棚圈、没窠巢,走哪住哪的土狗,天然忠勇“执勤站岗”,成为边防官兵忠诚的伙伴,协助官兵历艰克险,“忠居一户守家门。”
在这里也不妨说说军犬,就是人们所青睐的洋狗。军犬的履职技能是没得说的,谁都不否认它们的能力水平。军犬多是“名门”血统,它们是有专门基地培育、驯养,达到一定的能力水平,注册配发部队服役,有规定的编制“员额”和服役年限。要有专职驯犬员喂养。不得与土狗混居,需有专用的棚舍或饲养场所;需要专用食谱,饮水要达到规定的标准;为保护其灵敏的嗅觉,禁止食用有调料类的食物,即不能吃剩饭剩菜;避讳汽油味道,乘坐汽车时要戴口罩;行军要穿上特制的掌套,防止磨破脚掌,否则不能长途行走。
不仅是我,许多人之所以喜欢土狗,是土狗“尽职尽责”一点都不差,还没有那么多禁忌,没有那么矫情和那么多“纨绔”之气。
土暖气,在边防哨卡有划时代的意义。温度可控,保证安全,清洁卫生。原来的冬季取暖,汽油桶做火炉,烧煤多,不安全,标准内的焦炭总是不够烧。那年,在上级机关大力支持下,经过反复论证和实际越冬检验,采取暖气片高挂,常压锅炉位置降低,形成一定高差,冷热水自然循环。司炉技术容易掌握,不用电、造价低、运行稳定。土暖气取暖得到推广,困扰边防部队多年的难事得已解决。
说了土的还要说说洋的。一哨卡建了水电站,哨卡一时进入电器时代,电取暖,电炊具,时尚洋气,大家围着滴溜溜转的洗衣机乐不可支。人无法预测机器的变化,水电站因故停摆,一时间无法取暖,无法做饭,打乱了日常生活秩序,正常工作难以开展。水电站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不得不重新架起煤火炉具,回到起点。第二年夏天重启水电站时,为保险起见,安装了备用的土暖气。
柴油点灯。那几年,哨卡用于照明的动力是柴油发电机,任何机器都免不了发生故障,从远方寻购到需要配件的时间全凭运气。哨卡的夜晚往往不得不点起一盏盏昏黄暗淡的油灯,哨卡官兵经常是借着摇曳昏暗的小油灯看书学习。“还是油灯靠谱!”尽管呛鼻辣眼,但大家依然赞许有加。
骡马与汽车相比肯定土气,汽车终究代替军马,但是即便是智能汽车目前也难以达到军马克艰历险所能达到的高度。这也许就是依然需要装备一定数量军马的原因……
“……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哪,愿天下都快乐。”
祖国需要,就得选择。风雪、严寒、缺氧都不怕,同样不怕土气!一代代一茬茬冒着“土气”的官兵,赤胆忠心、不辱使命,枕戈待旦、风雨兼程,无悔坚守、负重前行,书写了军人的责任与担当。
土气,不美观,却适合管用。洋气,都喜欢,但不是处处适应。不是不用洋的,而是只能用土的;不是贬低洋的,而是更适合土的,土气发挥积极作用。别小瞧土的,土到极致胜过洋。
不离土气,接受磨砺。帕米尔哨卡的土气,虽成往事,却经常想起,挥之不去,不由回味。
图片/作者
作者简介
刘玉庆,男,山西平定人,从军多年(上校)退役,现居太原。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新疆日报》《喀什日报》《冬歌文苑》等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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