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惊心动魄命悬牛蹄下【征文】 / 四六文摘

惊心动魄命悬牛蹄下

那年8月中旬，闽南的秋天迟迟没有到来，天气还是那样闷热，难得有一丝风吹过来，也是暖烘烘的。

一条公路由东向西往山里的村庄延伸，公路约七八米宽，南面是一堵近一米高的挡土墙；北面往下有个长长的一米多高的小斜坡，草茂花红。斜坡下面有条小水沟，清澈的山泉水常年不断在沟里流淌着；水沟北侧是半米宽的田埂小路，绕着各家的自留地，一直蔓延到山的怀抱里去。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田园，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阡陌纵横，隔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自留地，地里各种蔬菜长势良好。

下午4点左右，小斜坡上方的公路边， 6岁的丫丫小手紧抓着四五米长的牛绳，两只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家养的红水牛，扑闪扑闪的。牛儿正沿着斜坡，不断扫荡眼前绿油油的青草，悠哉悠哉享受着，甚是开心。

丫丫家里穷，虽然父母一直很勤快，但他们每年用工分换得的那点口粮远远不够全家九口人填饱肚子，更别说有钱送丫丫去幼儿园了。还好去年开始，队里给各家按人口分了两小块菜园，多少可以换点口粮。丫丫从5岁起，就经常被父母带着去放牛——父母把丫丫和牛儿一起牵到小菜园地附近，找个草茂之处，让丫丫拉着牛绳，任由牛儿大快朵颐，只要不吃到周围的庄稼就行。然后他们再去忙碌小菜园，倒也省事不少。

丫丫挺喜欢放牛这活。一来可以跟着父母，二来可以跟牛儿玩玩，就像今天这样。

各家菜园里陆陆续续热闹起来，有的撒籽浇水，有的除草施肥，有的采摘蔬菜，各忙各的，累却有盼头。丫丫边放牧牛儿，边不时抬头往自家园地望去，虽然距离有点远，但父母辛苦劳作的身影依然在其视线里，看着就安心。

回头再看看牛儿，刚刚一顿狂卷猛吃，两侧肚皮已是圆滚滚了。那牛又到水沟里喝了好几口泉水，这会就站在水沟边的田埂小路上悠悠地望着四周，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

丫丫就把红牛拉上公路边的树荫下纳凉，让它停歇停歇。年前分产到户时，这牛就来到丫丫家，跟丫丫非常熟悉的。

看看父母还没忙完，牛儿又很乖巧的躺在树下，好动的丫丫感觉很无聊，就把牛绳子拉直，另一头缠在自己腰上，轻轻打了个结，然后一个人玩起跳绳运动来了。那牛也配合，满脸慈爱地斜闭着眼看着丫丫玩儿。

忽然，红牛“腾”地起身站了起来，极其警觉地望向公路斜对面。丫丫顺着红牛目光方向看过去，只见斜对面出现一小队归巢的牛群，是隔壁大队的，有5、6头吧，为首的那头也是红牛，特别威风，眼神很是凶猛。它们本是慢悠悠地走在公路那边，可是一看到丫丫家的红牛，头牛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迈开脚丫直奔过来。

公路本来就不是很宽，那领头牛又是满身好斗因子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丫丫又惊又怕一时也不知道跑——也跑不了，因为牛绳的一端还绑在腰上呢，惊恐之下的她完全忘了要解开！倒是她家那头红牛反应迅速，马上迎战。结果，惊心动魄的一幕出现了：

两头血气方刚的红牛，各自端着尖利的牛角，你一来我一去地狠狠刺向对方。丫丫只吓得大喊一声“妈——妈——！”随着绑在身上的牛绳一紧，就被斗红了眼的两头红牛拖在地上。两牛越战越激烈，全然不顾极速交错的牛蹄下还躺着一个小女孩……

“爸——爸——！”、“妈——妈——！”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很快传到丫丫父母干活的田地上空。夫妻俩不禁打了个寒颤，转头望向声音方向。因为距离不是很远，所以只一眼，丫丫妈就瘫软在地上。幸亏丫丫爸胆子大，连拉带拖地拽着老婆往公路冲去……

到了公路边，丫丫爸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胆战心惊的画面：两头几百斤重的大红牛正斗得不可开交，你一角我一腿的刺过来踢过去，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就在八条大牛腿的空隙下，仰面躺着一个两眼紧闭脸色苍白已叫不出声来的小女孩；好几次，那错乱的牛蹄子差点就踩到她身上脸上了……

连滚带爬过来的丫丫妈一看，眼前一黑又往地上瘫下，被闻讯赶来的其他村民伸手接住。几个青壮年男子跟丫丫爸一起举起扁担、锄头，一阵紧张激烈的暴力劝架，终于趁两牛躲闪的缝隙，拼命扭住它们牛鼻子，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控制住。

丫丫妈在大家的呼喊声中悠悠醒来，睁眼一看：我的囡啊！赶紧扑向丫丫。此时两头牛儿已被制服分开，丫丫也被她爸抱了起来。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后，除了右手胳膊肘弯处被公路边的马齿沙粒磨得血肉模糊，一个小伤口还在滴着血之外，其它地方竟再无任何伤损。

此时，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很奇异的现象：刚才不管两头牛如何打斗如何利角相博如何拳来腿去，它们的蹄下却好像都长了眼睛似的，全都避开被拖拽在地的丫丫，谁都没有踩到她！

阿弥陀佛！不幸中之大幸也！

那时候，各家几乎一样穷，加上每家的孩子都不少，所以只要没伤及性命，大人们是不会太在意的。丫丫被抱回家后，父母并没有把她送去医院——家里实在没钱呐！只是请一个在医院当护工的邻居来看看。那护工先拿了一些消毒药水把丫丫的伤口处理一下，再抹上止血生肌之类的药膏，最后用纱布包裹起来，隔天再换一次药。丫丫的伤口创面不大，但却很深，药水处理后，都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骨头了，这要搁到现在就是一次重大事故呢。

也许是穷人的孩子命重，也许是丫丫肌肤恢复能力不错，这样换了五六次药后，那伤口竟然慢慢愈合了。再后来，除了留下一小块白色疤痕外，其它都没受任何影响。

村民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丫丫以后一定是个福乐之人。

后来，村民们见到丫丫，都喜欢逗逗她：“丫丫，你是牛蹄下捡回来的命呢！”

“丫丫，你是不是牛神来投胎转世的？要不然牛儿怎么都不敢踩到你呢？”

……

丫丫可不管这些，她也不知要怎么回答。她只知道，这事过去两年后，家里经济刚有一丝好转，父母就果断把她送去学校读书。丫丫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报答父母及所有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长大后，偶尔有一天想起此事，丫丫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慨，遂提笔记下，以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