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 梦回红楼] [读红楼笔记（片段）] 读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 本帖最后由 二荷伞 于 2013-5-13 09:38 编辑
[读红楼笔记（片段）] 看前来乞讨的乡野老妪远亲和豪门旺族
雍容华贵年轻美貌的女主人之间的交往 读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二荷伞/笔记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 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 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候门深似海，刘姥姥力闯生死关。刘姥姥一家人的生计绝境，这可难为了她老人家。小说对荣国府奢侈的描述，显现出一个是豪门旺族雍容华贵年轻美貌的女主人，一个是名为走亲戚实为乞讨的乡野老妪，她们是一对一的交往。对于老妪自不必说，对王熙凤来说，如若她是有好心肠还愿体恤人的人，我以为也有她难过的槛。高也不成，低也不是；说话声大也不好，小也不是。像这样子地反差巨大，总觉得击手难办。我们现在活着的人请看看吧！看看人家是怎么个样子的。我可以说，两个人都是帼国英雄，两个人都是大家，是大家的风范！)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看王熙风对平儿颐指气使那个样，可对刘姥姥，她是分寸有度的，我没见她对刘姥有这个样。）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 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 问姑奶奶安.（可怜啊——为了讨生！如若作者写刘姥姥真有其人其事，那刘姥姥的心境活动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作者给读者留下了广大的空间；王熙风呢？她是怎么想的！同样的，让读者去想……让我们大家去想想吧！）凤姐忙说 :（往后看，凤姐对刘姥姥的说话，让人觉得，像个平常的妇道人家，娓娓道来，婉约动听，没个架子，更没有淫威——可敬。） "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罢”是商仪的口吻。您看，别人家要拜，拒绝了人家，怕是拒绝了人家的来意，用“罢”，我是在同您商量呢？首先，我把我自己放在与您同等的位置，然后在问辈份。）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凤姐儿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 , 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以攻为守，说给刘姥姥听，虽则我向您谦卑，但，我也不好惹！又是地道内里话，是有穷人弃厌富人的；反之，也有。）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 走不起, 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象."（可怜至极！平常人家，也有走亲戚走不起的！走不起有的是因为钱；有的不是。穷怕亲戚，富怕贼。）凤姐儿笑道:（“笑"是缓和。）这话没的叫人恶心.（“恶心”是谦卑。）不过借赖着祖父虚名,作了穷官儿,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王熙凤说话像下棋，我把我摆在与您同等的位置，成了就为胜！成了安了你的心，我也是！王熙凤是大家；刘姥姥也是大家。）说着,又问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没有.周瑞家的道:"如今等奶奶的示下."凤姐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罢, 得闲儿呢就回,看怎么说."周瑞家的答应着去了. （做事认真，忙中有细，有板有眼！） 这里凤姐叫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刚问些闲话时,就有家下许多媳妇管事的来回话.平儿回了,凤姐道:"我这里陪客呢,晚上再来回.若有很要紧的,你就带进来现办. " 平儿出去了,一会进来说:"我都问了,没什么紧事,我就叫他们散了."凤姐点头.只见周瑞家的回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了,今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刘姥姥道:"也没甚说的, 不过是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甚说的便罢, 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欲说还休，欲说还羞，欲说还是休、……“今日又所为何来”这是自责！）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刚说到这里,只听二门上小厮们回说:（是小厮回话救了刘姥姥的场。是自然的情由，还是有意就势急着而为，不得而知？"）东府里的小大爷进来了."凤姐忙止刘姥姥:“不必说了."（人到艰难时，耻于开口，心领了，就叫人打此止住，这是救人面子。）一面便问 : "你蓉大爷在那里呢?"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清秀, 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刘姥姥此时坐不是,立不是,藏没处藏.（心境状态。）凤姐笑道:"你只管坐着,这是我侄儿."刘姥姥方扭扭捏捏在炕沿上坐了. 贾蓉笑道:"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凤姐道:'说迟了一日,昨儿已经给了人了."贾蓉听着,嘻嘻的笑着,在炕沿上半跪道:'婶子若不借,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挨一顿好打呢.婶子只当可怜侄儿罢."凤姐笑道:"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 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贾蓉笑道:"那里有这个好呢!只求开恩罢."凤姐道:"若碰一点儿,你可仔细你的皮!"因命平儿拿了楼房的钥匙,传几个妥当人抬去.贾蓉喜的眉开眼笑,说:"我亲自带了人拿去,别由他们乱碰 ."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这里凤姐忽又想起一事来, 便向窗外叫:"蓉哥回来."外面几个人接声说:"蓉大爷快回来."贾蓉忙复身转来,垂手侍立,听何指示.那凤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的神, 又笑道:"罢了,你且去罢.晚饭后你来再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养尊处优，气味十足。然，面向刘姥姥可没有显摆。这样的反差让刘姥姥心安，是故意而为，还是平时的习性，不得而知。另外，养尊处优会对防犯男性的入侵有好处。）贾蓉应了一声,方慢慢的退去. 这里刘姥姥心神方定,（这是王熙凤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好心而又有心的人啊！刘姥姥能不记牢在心，以望图报？） 才又说道:"今日我带了你侄儿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没个派头儿,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说得委婉.）"说着又推板儿道:"你那爹在家怎么教你来?打发咱们作煞事来?只顾吃果子咧 ."（也难为了苦命的孩子。）凤姐早已明白了,听他不会说话,因笑止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因问周瑞家的: "这姥姥不知可用了早饭没有?"（会体恤人。）刘姥姥忙说道:"一早就往这里赶咧,那里还有吃饭的工夫咧."凤姐听说,忙命快传饭来.一时周瑞家的传了一桌客饭来,摆在东边屋内,过来带了刘姥姥和板儿过去吃饭. 凤姐说道:"周姐姐,好生让着些儿,我不能陪了."于是过东边房里来.（有礼、有节。井井有条。）又叫过周瑞家的去,问他才回了太太,说了些什么?周瑞家的道:"太太说,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作官,偶然连了宗的. 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看来，这家人的家风历来是这样。）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 是他的好意思, 也不可简慢了他.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奶奶裁度着就是了."凤姐听了说道:"我说呢,既是一家子,我如何连影儿也不知道." 说话时,刘姥姥已吃毕了饭,拉了板儿过来, 舌咂嘴的道谢.（粗鄙。然而，更显急不可耐感激状！）凤姐笑道:"且请坐下, 听我告诉你老人家.方才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论亲戚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家内杂事太烦,太太渐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是我近来接着管些事, 都不知道这些亲戚们.（礼多人不怪。）二则外头看着虽是烈烈轰轰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这次，以开诚布公的方式，将自己放在与她对等的地位。说是对等，不如说是要刘姥姥假设，我是您的知己。现在，我来向您滩牌；无论这是真是假，这总归是一个姿态。不好吗？伪善吗？说是伪善，在真伪难辩的情况下，并不等于就让人不要行善。至少，她了却了刘姥姥的心愿；评价一个人，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是对的。说起社会的不合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说与人也未必信罢.今儿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 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 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突突的,后来听见给他二十两,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 说道:"嗳,我也是知道艰难的.但俗语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毕竟是乡里人，圆话不好！叫谁都是这样。）周瑞家的见他说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 凤姐看见,笑而不睬,（“笑而不睬”好风范。）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钱来,都送到刘姥姥的跟前.凤姐乃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有进有退；能攻能守。社会上也会有些无赖，就是赖皮不走的。）这钱雇车坐罢.改日无事,只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 刘姥姥只管千恩万谢的, 拿了银子钱,随了周瑞家的来至外面.周瑞家的道:"我的娘啊!你见了他怎么倒不会说了?开口就是`你侄儿'.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便是亲侄儿,也要说和软些.蓉大爷才是他的正经侄儿呢,他怎么又跑出这么一个侄儿来了.（周瑞家的也是好人，她也一心成全她。） "刘姥姥笑道:"我的嫂子,我见了他,心眼儿里爱还爱不过来,那里还说的上话来呢." （是喜她家的财呢？还是爱王熙风她本人。还是两者都有。作者没说，不得而知。） 二人说着,又到周瑞家坐了片时.刘姥姥便要留下一块银子与周瑞家孩子们买果子吃 ,周瑞家的如何放在眼里,执意不肯.刘姥姥感谢不尽,仍从后门去了.正是: 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读着这一章回片段，就如，讲述一段家史，上辈向晚辈娓娓道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宋•苏轼《前赤壁赋》）——是情、是叹、是哀，是丧、是痴、是碎；声声韵韵撞击着我的心魂峡谷……当初作书，曹雪芹家道沦丧，生计窘迫，写这，似在写他家的经历，又是何等的心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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