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日记

​但爱这个字,这个字在逐渐变暗,变得沉重和摇摆不定,并开始侵蚀,这一页纸,你听。

住院日记

常常会被问到,有人来看你吗?

一开始是能洒脱的回答,可越问越没神采。

于是被打量着的目光接连而来,同情,猜测……

最主要的是行走不便,身体不适。

某个瞬间觉得有个人在身旁的真的会更好一点,比如今早有人给我买肠粉,我好赶上医生查房的时间;中午有人帮我去医院食堂打饭,我不怕昏睡误了饭点;晚上有人陪我聊聊天,让我应对寂寞以及同病房病友一大家子来访“对比”下的寂静。

手术麻醉后,动弹不了的下半身,拖动不了的身子,摸不到的按铃,碰不到的粥饭,插不好的充电器。此刻要是有个人就好,不用扶我如厕,不用替我买饭,这晚我不敢有此需求。中午只吃了两口饭,又吐在了辗转的六辆车上。手术后还有六个小时也就是凌晨两点才能进食。输入的吊瓶有没有营养补充呢?恐怕只稍微补充了一下水分。半侧着卧床休息,水也来不及打,便被病魔纠缠到了中午。讲童话的音频安抚耳朵却麻不了神经,痛着的神经是病魔的爪牙,折磨着我,让我昏睡,又让我清醒。睡梦中痛醒,突然的,隐隐的,绵绵无力的痛,铁骑刀枪的痛。

逃一般地坐上了校长的进城出差的车,接到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也忙的挂掉了。此刻,决心的回市里。慌神了不知是看病的重要还是缓解寂寞的重要。独居的日子袭上了一阵阵空虚,加上纠缠着的病痛,一时间不知起床是为了什么什么。巴巴的活着,写信,写信成了我唯一做的事,可信的对象却从未来探望过病床里的我。即使苦闷了闲在操场上散步,即使愿意在屏幕上畅聊分针一周角,即使相隔才两公里。

校长在距离车站一公里时,就放下我了,连同我的行李——红书包蓝布袋。山路十八弯的进城让路上已吐出了食物和水,在这城区绿色公交出租车的两分钟内又翻江倒海了,紧攥着红塑料袋流失了。司机看着我辛苦,软声说他不再载客相送了直至我下车。于是直达车站,不过他也只是个实习出租车司机进来拦车是不可以不载的,也说早知道先送我而非上一个客人的。这份善待我很受用,顿时觉得天朗气清,也拒绝了买晕车药的提议。

由县城去市区的大巴很闷,一上去便目眩了。闭眼休息,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感知。前头在喧哗的小孩能否别再询问还有多久才能到,我比你更着急也只默不作声。糟糕,又疼起来了。车别这么抖呀,别再嬉笑了,能否安静一点。头又晕了……双腿疲软的赶快下了车,即使还未坐到站,真是一刻也没法待了。突然后悔了,此刻我要前往何方?去火车站直接回家吧,车上异常涌起的思乡真是折煞我也。回学校。先把行李放一放吧,可还要折返去医院。转眼已到了火车站,拖着行李,狼狈的找寻k1路。

早知道是去医院,干脆直接坐10路车。要是回学校,再等等117路车也是可以直达。偏偏转转到火车站,可能是疼痛使我不能再干等一分钟。尽管公交车像观光车一样慢慢悠悠的,但是有在前行。遇上的偏偏是红灯波,瞅着一个接一个的黄灯变红灯,每到一个十字路口要耗上一分钟,偏巧又是晚高峰,来来往往的车子避开慢行,上上下下的乘客动作迟缓,终于是把我挤下了公交车。

理应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可上次门诊的房间已人走灯熄。面对昏暗的科室走廊,连自行预约机上都是假装是有人在看诊。心一灰,黯然的提其失落的蓝布袋。想到上次大厅护士的不管不顾,我实属害怕起来了。怕她叫我明日再来……好像刚刚在公交车上见到了另一家医院的招牌,还是专门治疗这个的,网络查询的结果也有它在榜上。于是乘着公车折返去汽车站旁的那家医院,这时什么也想不了了,只希望能赶快治好,能够下车,能见到医生。

门庭冷清的医院,我怯生生的开了口。很快的填单子,见医生做检查,告知父母,交押金,雷厉风行一通,便躺在了手术台上,也躺上了病床。心电图在波动,输液瓶在冒泡,我发了个朋友圈。手机不会使我孤单,内心是十分想和人聊天。除了爸妈的视频通话,我还收到了朋友们的评论,私聊。即使不能当面来见,却抚慰了我内心,倍加舒缓的。

主要的朋友都去实习了,前些年的朋友情分还不至于,家那边的朋友走各自一方爱莫能助,我实在有些害怕我的这条朋友圈占用公共资源,惹恼大众,不过爱看不看吧,我主要目的是告知那边的领导们,我还在病房,确有其事,请莫太过急切地催促工作之事了。

“我当然知道她们没有这个义务,所以我也没有要求她们什么,也不会怨恨她们什么,反而我会觉得可能我会通过这次经历独立一点吧。但是还是会感觉有点难受。”

左边留置针,右边夹子。回复着出于礼节,出于关心的消息。一个一个的询问,慰问,我含糊其辞的回应。真正的病情仅仅是最初是的透露,我向来是不喜自露脆弱的。作为记录 ,作为流程,我礼节性的操作着九宫格。十二点点到了,终于能喝上水了,可是没有人给我弄水来。身子半麻的我拿起护士几个小时前端来的稀粥,竟然当作水喝了。吃下两口,才知道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进食。罪恶的打开百度,像查询成绩那样查看这后果,千万不要“误吸”呀,千万有不要,我不吃便是了。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这灯真是亮啊,亮得困意翻滚的也难受刺眼,有人给我关个灯吗?开关还要找,我想我的眼罩应该更好找。

双腿无力的想支楞起来,半扶着床沿靠着上半身的动作,总算是翻找到了。塞上耳机,戴上耳罩,好像进入了梦境。但一阵阵的痛拉扯着我,爪牙依旧强盛。护士说麻醉散去后可能会很疼,要做好准备,实在受不了了就按铃,叫我们给你打上一针止痛。一睁眼,两点,我还能忍。再睁眼,两点半,玩会手机吧。又睁眼,三点多了,我伸手摸铃,连按了两次,祈求着给我一针吧,快给我一针吧。值班医生来了,叫我再忍耐一些。我实在是痛楚,直呼痛的睡不着了,这才给我一针,我也便安然入睡了。

次日又有各类的检查,带着我的留置针在医院里走来走去。一切都有护士带路,除了私人性的服务,其他的基本都很到位。激光上药吊瓶打针上药,四十分钟加三小时加四十分钟加排队必须间隔的时间。跟平时上班工作一样重复和时间点……

我以为能够每天回去,却被医生给拦住了。早知道我多带一些洗漱用品了。不过回去一趟爬上铺,坐往返公交,上五楼走街路,还真是把我的伤口有些弄裂了。我也便老老实实的又呆了三天,继续过着上药吊瓶上药or昏睡刷剧网聊的住院生活。

也许是伤口的疼痛缓解了我内心的疼痛,不然我也不在此刻伤渐好的深夜写文诉怨。当病友病人在病房里一个个离开,我却一直留守在此。新病友带着一大家子的在聊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话,我只觉得喧扰。人类的悲欢本不尽相同,加上一点嫉妒,好像还有羡慕吧。

留置针在手里时,手指轻轻的捏着纸巾,另一个手提着输液瓶。轻轻的下蹲,还好很顺利。不像第一次时有心无力,差点要插上管子。幸好听了护士姐姐的,打开水龙头听水声,这道考核算是过了。不过又有两天没有正常的,只能吃“泻药”了。现在食欲回来了,经常梦见美食。挨过了最难受的时候却还是一个人,不昏睡了,也不想追剧了,社交平台上也偃旗息鼓了。清醒的深夜越发感性,越想起日日来的电话,越来越想起话语中迫切想见我的关心,也越来越埋怨两公里的昔日同窗,几年同室。

明天出院,恰逢端午流动回市,迟一天早一天也是于事无补了。怕麻烦别人的人,也怕麻烦自己。

忽然忆起童年,那多病的童年。

一直咳嗽,一直吊瓶。

咳的没朋友,病的常寂寞。

不太懂陪护一词,家长于我只是带我过去的, 诊所交钱的,责怪我的存在。

更远的记不清了,只有被背回家时邻居的玩笑。

“又生病啦,一看就是打屁股针走不动路了,又叫你奶奶背你了。”

更多的是:“你自己看好药水,没了就叫医师,我还有事要做,不能陪你大把大把的时间。”

于是,在没有手机电视的情况下,我只能盯着输液瓶,盯着其他病人,盯着医师的走动。

我深深知道自己的大病小病不断,给家人带来不少经济负担。那日爸爸问我想吃什么吗,我其实什么都想吃,除了主食。但是只能默默不回复,怕买一包杨梅干也会使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或者挨骂道我不配拥有不必要的花销了。我还是吃上了杨梅干,也吃上了店里做的馄饨。

我一感到身体不适,便忍着。像电视里的方法一样,马上盖着被子,裹紧裹紧,期望能出汗退烧。或者把水烧开,一遍遍用鼻子吸入水蒸气,期望鼻子能顺畅呼吸。直到脸色发青,家长从田地劳作里回来了,才敢告知又生病了的事实。那次是四十度,去的路上一直在呕吐。医师也不太敢接手,被奶奶央求着这么晚了去哪里再找下一家呢,一定要收下我。勉强缓过来的我又陷入到了盯输液瓶、病人、医师的境地。

有一年是我的生日,那天没干什么,照例蹬着单车去打针。还有一次,我输完液去理了个短发,打报告想进教室,同学老师们都不认识我了。除了感冒发烧,还有脚崴了,脚踩图钉了,摔倒了……跌跌撞撞结束了童年。

初中请假好像更难了,小学时是家长帮我请的,而初中要自己请——被老师一次一次的“刁难”。

“能再坚持一下吗,坚持完上午的课可以吗?”

“晚自习再去可以吗?”

这个时候有不想上课的人陪我一起去看病,不过陪护了一次就被老师阻止了,让我独行于没有路灯狗吠四起坑坑洼洼的道路。幸好,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即使是不聊天,这般相看两不厌也是不慌神。输液后提着药回去时,同学们都是真切热忱的关心我。

“你不在,我们很想你啊,看着你的座位空落落的,我们的心也空落落的。”

经过初中三年的晨跑营养餐规律作息,高中这么繁重的学习也没有累垮,只是仅有一次的手术。那次是医生堂姐带我去看病的,她对我的帮助很大,住也是住在她家的。亲人在旁却不是家人,他们的喧闹是他们的家事。我感激侄子给我递上的开水还有伯母的照顾,这才知道,有亲人的好。

后面的复诊是我一个人去看的,这次的病也是我自己。费用方面我弄不明白了,什么医疗报销,票据证明。

可总算是出院了,带着后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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