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会的闭嘴和不后悔的说
学不会的闭嘴和不后悔的说
有个说法是这样的,你用两三年学会说话,却要用一生学会闭嘴。但到底有几个人学会了闭嘴,有几个人真的闭上了嘴呢?反正我做不到。我爱唠叨,言多必失,惹了不少麻烦。又痛感很难改掉。苦恼!下文仅是苦恼后的自省,记之而已。
钱基博老先生学问深厚,给儿子钟书取的字是默存。三岁看老,不过钱钟书先生到底还是没有做到父亲在取名字时的期待。所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先生笔下的民国沙龙可是比冰心的太太会客厅要来的尖刻许多。
如果从概率上来说,那说得多,自然出现纰漏的机会就更多。这不用多深的数学理论,常识就可以。不过,又有几个人做得到呢?
黑格尔有个说法,大概是说人们在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人们从来也没在历史中学到教训。假如黑格尔说的有道理,那么记吃不记打,吃一百个豆子没有豆腥气,可能有人性的根源在,非说不可,宁可倒霉也还是忍不住要重复重复历史。所以,说出来这个需求,可能是有人性的深层需求在。
这倒也不是无稽之谈,很多理论支持这个观点。在这个观点后面能列出一长串响当当的名字。语言之于人类,几乎是定义“人之所以为人”的核心。如果我们粗疏的把语言往广义的符号系统上比附(实际上语言也确实是符号系统)。那,人要对他者表达的东西,人要在关系中锚定的自己,都在一定程度上靠着语言来传递和理解。
这一来立即有个新问题,为什么有的人就说的多,有的人就说的少,有的人能忍住,有的人忍不住呢?
按照问题来分的话,可能有这样几种:
一种是从小教育过来就是个“讷于言”的人,或者相反,就是个热爱叨叨的人。《论语》里头的冉雍就是“讷于言”的,而宰我就是非要整上几句不可的,只是到头来也确是倒霉在了言语上。或者从小教育太狠了,越让控制越逆反,我猜钱钟书先生就有点类似这种。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叫本性的说好了,或许不是先天的,但却是品格里头定下来的。这种人说了不得提的,言多语失了,可能会后悔,但这里却有必然,本性品格上的,哪里忍得住。
另一种是能说的不多,或者相反,能说的太多。这个能说不是个外在标准,不是我们这些他者觉得这个人多么多么能说,而是他自己认为。也许这个人胸中沟壑纵横,可面如平湖,敏于事而讷于言。而另一个,也许狗肚子没有二两香油,但架不住他觉得自己能说的东西很多,说的好着呢。我们可以给这种取名叫自恋的说。越是觉得自己能说,再配合上没有多少香油,反而是安全的,叨逼叨可能很多,多数是蹩脚的重复,没有价值,更没有所谓言多语失的危险。真的有了风险,那是自作聪明的结果,活该的成分多些。
第三种是义之所在,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出来说。道义的标准要求必须说。这一类要是给取个名字,那就是道义的说。既然是义之所在,那也就处之坦然了。梁漱溟先生那段“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的掌故,应该就是这种。
我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仅仅是其中一种,所有人都是三种情况的不同比例的综合。哪一种多些,哪一种少些,才是用工夫的地方。
如此一来,如果是从自己的私利上来看,言多语失的风险一直在。有非想要说点,好像食色那样的人之性。那不至于后悔的,也就只能是道义说了。
如果一个人忍不住非要说点什么,那首选的还是在道义上说。有多少人在网上骂人,都是在现实里不会做的,因为他们也知道那样做不得体。既然不得体,既然不恰当,那就不去说。说点道义上的,说点郑重其事负责任的。说的欲望在那里,说的需求要满足,那就用值得说的去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