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板甲的亚马逊“水怪”，舌头长得像锉刀 / 四六文摘

或许会有心细的读者留意到，我的作者头像是一枚特别的鱼类头骨。而这枚头骨相较于常见的各（砂）类（锅）鱼头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它的颅腔特别长，口裂却又十分宽阔。头骨的主人是一种名叫鯮（zōng）（Luciobrama macrocephalus）的大型肉食性鱼类，其最大体长可达1.5米，体重超过50公斤，在我国的长江珠江等流域和境外的越南都有分布。

鯮既然是我国原产的鱼类，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如此陌生，好像从未见过如此形态的鱼？答案令人遗憾——因为鯮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难觅踪迹，甚至有人怀疑，今日鯮已经灭绝。而酿成这一悲剧的罪魁祸首是栖息地内频繁的人类活动：密集的水利工程阻断了鯮的洄游路线，也直接影响到了长江的自然环境；过度捕捞使得鯮的种群数量大幅下降，食物来源也日益枯竭；加之污染等种种因素，使得这种独特的大鱼只留下仅有的一张彩色照片便销声匿迹。

亚马逊河怪客

当我第一次在社交媒体上po出鯮头的照片时，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把它“鉴定”成了一种十分著名的大型观赏鱼类——巨骨舌鱼（Arapaima gigas）。

鯮是分布在东亚的鲤形目鲤科鱼类，而巨骨舌鱼属于骨舌鱼目巴西骨舌鱼科，产自南美。两者的分布区域和亲缘关系相去十万八千里，按理说不该混淆。然而巨骨舌鱼的头骨形态不仅和鯮十分相似（例如，都是明显延长的“大驴脸”），甚至二者头骨功能也十分接近，人们将这一有趣的现象称之为“趋同演化”。这一现象的本质是不同的物种在进化过程中，由于适应相似的环境而呈现出表型上的相似性，在自然界中十分普遍（例如鲸豚类和鱼类）。

巨骨舌鱼同样有一张长脸。图片：Jeff Kubina / Wikimedia Commons

巨骨舌鱼所生活在的亚马逊河和鯮所处的长江中下游环境十分相似，都有着水流量大、水体相对浑浊、水底环境相对复杂等特点。而特化延长的头骨就仿佛一个长长的吸管，在面对善于躲藏的小型猎物时，鯮和巨骨舌鱼都会在靠近猎物的一瞬间，猛地张开宽扁的大嘴，使得口部乃至整个颅腔的空间瞬间扩大形成一个无水空间，进而产生负压使猎物周围的水流将其裹挟，精准吸入口中（不太理解这一机理的读者，可以试试把一个空瓶突然按入水中后会发生什么）。狭长的构造还能帮助鯮和巨骨舌鱼躲避水中的障碍物，甚至还可以将吻部伸入岩缝中捕食躲避其中的小鱼。

巨骨舌鱼张大的嘴巴。图片：BobMars / freeimageslive

身穿铠甲的河流霸主

身为体长可达3米，体重可达200公斤的世界最大有鳞纯淡水鱼，巨骨舌鱼是亚马逊河流中当之无愧的霸主，适应环境的“超能力”可不止这么点。每年的12月到次年的3月是亚马逊流域的雨季，也是巨骨舌鱼的繁殖季节，它们会纷纷聚集在浅滩附近交配，庞大的身躯挤满沿岸，不时还有缀有鲜红色花纹的巨大尾巴击打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场面颇为壮观。相亲成功后，巨骨舌鱼会用粗壮有力的胸鳍在浅滩上挖出一个直径约50厘米的浅坑，并在其中产下大量的鱼卵，之后雄鱼会在附近守护数月，直至鱼卵顺利孵化为稚鱼。

巨骨舌鱼的科学插图。图片：Wikimedia Commons

然而雨季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曾经水流湍急的河道此时被分割为了独立的湖泊甚至水洼，不少巨骨舌鱼便会因此被困在浅水中。然而在漫长的演化岁月中，巨骨舌鱼早已适应了这类困境：它们强健的身躯和发达的胸鳍，可以帮助它们以扭动匍匐的方式进行短距离的迁移，浅水里溶氧不足以供给巨大的身体所需，它们不再以鱼鳃为唯一的呼吸器官。巨骨舌鱼的鱼鳔可以当肺使用，鱼鳔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丰富的血管组织，宛如一个巨大的气室，气室内还有被分隔为类似肺泡的小区域，而在其咽部上有一个直通气室的呼吸口。巨骨舌鱼能张开巨嘴，直接大口吞咽空气来满足自身活动的氧需求。同时它的鱼鳃也出现了退化，鳃丝变得稀疏。据说巨骨舌鱼在睡眠吞咽空气时还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即便相隔很远仍听得十分清晰。

巨骨舌鱼。图片：Pikist

此外为了应对复杂的水底环境和水中可能存在的如锯脂鲤（之前我讲过的“食人鱼”）等其他凶猛可能造成的威胁，巨骨舌鱼除了一身可以掀翻成年人的发达肌肉，还有一层厚厚的鳞片“板甲”。这些鳞片可大致分为两个部分：外部是坚硬厚实的钙质层，内部则是柔韧的胶原纤维，这样既能抵御其他肉食性鱼类的尖牙利齿，也能兼顾到巨大身躯在水中游动的灵活性。而当地人则会在捕获巨骨舌鱼后将其鳞片打磨抛光，并画上图案做成工艺品出售。此外巨骨舌鱼的上下颌还长有密密麻麻的细齿，猎物一旦被咬住便无法挣脱。不仅如此，巨骨舌鱼的舌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骨质细齿帮助其捕猎和进食，这也是骨舌鱼名字的由来，当地人也会将其作为梳子甚至锉刀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