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记】中秋旧事
今日白露，白露过后是中秋节了。
人年纪大了，时间就感觉过得快。
美姐说，中秋过后，一年也过得七七八八了。
跟美姐讲起前几天在金芝香饼业听到的一些故事。那是叔的一个朋友张灵云老大叔讲述了他经历过的中秋旧事。
有一年中秋节，他所工作的单位招集在职员工和退休员工一起过节。间中领导问到，一年没回去跟家人过中秋节的举手，当时有几十人举手。问到两年没回家过中秋的，举手的有二十多个人。问到三年四年没回家过节的，举手的人越来越少了。问到五年的，只有张大叔一个人举手。问到六年的，还是张大叔一个人举手。
张大叔说到这里，又跟大家说起他年轻时想吃月饼的事。
二十多岁的张大叔在海南工作，中秋节前他写信告诉母亲想吃茂名月饼。
信寄出后，他每天都盼着家里寄来的月饼。中秋节到了月饼没来，直到节后差不多十天，他才收到月饼寄到的通知。工作的地方离邮局有二十多公里，张大叔不顾辛劳来回奔驰了四十多公里，取回来月饼。
张大叔说，摸着禾草包着的月饼是硬棒棒的，当时很纳闷，这是什么月饼？这么硬？
当晚，打开禾草，里面有一个圆铝饭盒，扭开饭盒盖，拿出纸包的月饼撕开纸时发现，月饼压挤成一堆了。
张大叔轻声告诉大家，那时买月饼要月饼票的，每个人只准备凭票买四个月饼。他父亲和母亲买了八个月饼，担心路途遥远邮政运输车挤坏月饼，特意把月饼装进圆饭盒，再用禾草包住外面，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讲到这里，张大叔哈哈爽朗大笑：谁知道好事多磨，这月饼到海安渡口时刮起台风，轮渡停航，邮政车停在渡口等。次日台风刚停，又来了一个小台风，只得继续等。就这样，月饼在海安渡口放了几天。
邮政车过了海，在去大叔工作所在地的路上翻了车，又阻了两天。
张大叔感慨，那时，吃个家乡月饼不易啊。
美姐听完我讲张大叔的故事，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都不知道有几年不在家过中秋节了。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路上过中秋吗？
经美姐一提醒，我记起曾经在沈海高速公路拜月的事了。
那时，我还在工地当管理员。在工地做事的人，除了过年，其它节日是不放假的。
那年，中秋节次日是国庆。中秋没放假，下午四点左右，我开车搭美姐回乡下过节。当时的打算是，偷空赶回去，从斗门回到乡下两百多公里，三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家了。吃了晚饭在家过中秋节。
然后第二天早晨五点回斗门，三个小时的路程，八点多就正常上班了。
那天，沿海高速车流量不大，导航显示，沈海高速阳茂段路缓慢但不堵塞。
回到沿海高速转沈海高速的阳江出口高架桥时，前面的车不动了。我从高架桥望沈海高速一看，心都凉了。往茂名方向的三条高速公路上，排了三条望无到边的车龙。
这时六点左右了，我的车前后左右都是车。下车往回看，三条车龙伸出很远。
大家纷纷走下车来，美姐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安慰美姐的同时也是安慰自己：没事的，可能是前面出了事故，处理好就可以通车了。
话是这样说，心里还是急了。跟着查看情况的人往阳茂高速步行了两公里左右，前面传来消息说在阳西那段堵死了，听到这消息心里沮丧。
正在此时，母亲打电话来问回到哪里，她说，听讲阳江堵车，你有没有过了阳江。
我按住心里的烦躁假作镇静地告诉她，没事，应该很快通车。
不久，前面又传来消息，出事故了，听说十几辆撞在一起。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了。
听到这消息，很多人泄气了，愤懑地骂道，害人害己，开车不注意安全，好像开飞机。你死就好了，你把大家都害惨了。
看到通车无望，只得跟着垂头丧气的人往回走。
回到车时，后面的车旁一对年轻夫妻在吵架，女的大声说，我叫你不要回去，每年都堵车，现在你看怎么办？
男的小声陪着笑说，如果不是看我妈，我就不回了。不要急，会通车的。
女的跺着脚带着哭音，会通车会通车，你看看那车都堵到北京了。
走到路边的人都在讲电话，有人对着电话咆哮着，你问我什么时候通车，我又不是交警，你问我我问谁？
七点多了，夜色暗了下来，又被路灯照得白如昼。
突然有几个小孩叫道：月亮，月亮上来了。
转身往后一看，东边的天空，挂着一轮淡黄的月亮，又圆又大。月亮旁边，几颗星特别的亮。
母亲又打来电话问回到什么地方了，说一家人等我吃饭拜月。
美姐接过电话告诉母亲，叫大家不用等了，还堵在阳江。
母亲说，尽量赶回来，今年大家一起过中秋。
许多人掏出手机拍天上的月亮，我打开车尾箱取矿泉水时，看到箱里的月饼，还有平时工地初二十六拜土地公公烧的一扎香。心里一亮，拿出月饼打开包装盒放到车顶对美姐说，拜月。
美姐听到我说拜月，疑惑地看着我。我抽出一炷香点着插到月饼上，美姐才恍然大悟，连声说，对，拜月。
金芝香月饼
前后左右的人看到我把月饼摆到车顶，欢雀了起来，大家喜笑颜开的：对，反正回不去了，就在这里拜月过中秋。
原来是怨气冲天的人们，一下子欢声笑语不断，热闹了起来。
拿出自己的月饼和水果，摆在车尾盖车头盖或车顶拜月。
美姐拿着一包香，给大家发了一炷。拿到香的人把香点着插月饼上。
顿时，香火成了高低不平的一条红珠。月亮渐渐升高，天空一片晴朗。
素不相识的大人和小孩，一见如故，仿佛相识已久的朋友。小孩们在车缝里玩捉迷藏，大人们则三五成群，交换着品尝各自的月饼，无拘无束地交谈。
我带着美姐，由我的车往后面散步，每过一辆车，主人都热情地邀请我们品尝他们的月饼和水果。
美姐说，那年的中秋节，虽然没能跟家人，但过得最有意义。
想起美姐问我是否记得，有多少年不在家过中秋节。
我细细思索了几分钟，印象深刻的除了和美姐在高速公路的这一次，还有一次跟父亲两个人过中秋节也是最深刻的，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三十年前的春季末，父亲在中山坦洲承包土方工程，到了那年夏季，连续下了三个多月的雨，土方工程施工进度受阻，工期拖得太长时间，最后拖欠了几十万的车辆燃料款和机械租金。
中秋节到了，母亲和美姐她们在乡下，工地只剩下我和父亲。那天，父亲身上还有二十元，家里有一封母亲寄来的小城月饼。
父亲买了一些田螺一些青菜回来炒熟，那晚，父亲在门口摆了一张小圆桌，端出田螺和青菜，拿出乡下带来的米酒，倒了一大杯放到我面前，然后给自己倒一杯。
喝到月亮上来，父亲进屋拿出月饼，撕开包装纸放到桌面，然后点着一炷香插上。
父亲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微笑着说，人嘛，有起落是正常。敬月的仪式不能少，事情没那么糟，最少我们还有酒喝，还有月饼敬月。
金芝香绿豆饼
父亲节前回乡下带来的十斤米酒，被我们父子俩喝了七七八八。父亲有些醉了，靠在椅背上睡着，柔柔的月光洒在父亲国字形的脸庞。
那晚，我看到从来没向困难屈服过的父亲，原来是那么的帅气。
那天，在旦海村金芝香饼业有限公司举行的读书会上，张灵云大叔拿起一个四方形的月饼说，中国人是讲圆满的，月饼是圆的，祈愿亲人团聚圆圆满满的。为何现在的月饼做成四方形？
央视王导说，现在时代变了，我们中国人四面八方去发展，四海为家，四海来财。月饼做成四方形，象征我们国家四平八稳方方正正的。
辛丑年八月初一日晚，记于小城雨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