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托附 | 小说 摩罗

我是一个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生活质量尚未达到小康水平的穷人。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贫穷的公务员，除了那可怜的工资就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稿费算是外快了。

　　中午，接到一个老友的电话。说是老友是因为在大家都还年轻的时候曾经一起做过不少梦，也一起努力奋斗过。几年前，他跳到海里，听说早已开了自己的公司，可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款”了。电话里的声音却全然没有那种成功人士意得志满，神采飞扬的味道，相反却异常低沉：“你要不救我，我可就完了。”

　　闻言不禁一惊，忙安慰他，听他慢慢道来。

　　原来他前些时日生意上出了差错，倘若再不用钱把这空缺填上，等待他的只能是监牢。电话的目的是借钱。

　　我迟疑了一下：“你要多少？”

　　他说：“30万吧。”我又是一惊，虽说我苦苦奋斗了几年，也攒下了一点准备买房的钱，可怎么也离30万差得太远了啊。

　　他听我没说话，又说：“那么15万吧，要不10万也行，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我只得苦笑：“你如果要个三两万的或许我还可以想想办法，10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想他是不是开始怀疑我的话了。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羞愧。终于，他又说话了：“那行，后天吧，后天你行吗？”我顿时有种壮士断腕的悲壮也为自己能出力而兴奋：“行，就后天！”

　　两天后。

　　我倾尽所有把3 万元钱装在我那个破旧的提包里，骑上我那铃铛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到他的公司。

　　这天天气很冷，枯黄的树叶在风里飞舞。我昂头费力地骑着破车，象一个将赴刑场的英雄。

　　见面的时候他全然不如我想象中的颓唐。他红光满面、声若洪钟的拉着我的手给我介绍一个个权贵人士，然后把我带到一家颇为豪华的饭店，以高规格的礼遇好好的款待我，却是只字不提钱。

　　席间，人们不断给我敬酒，恭维的话不断响在耳边。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已经从另外一个朋友手中得到了需要的大笔资金，否则，就算有了我的3 万元也无济于事。而我，则是唯一一个肯把自己的钱借给他的人。

　　心中豁然开朗，反而为了这些恭维的话而脸红，幸好酒在兴头上，无人注意。

　　酒至半酣，他坐到我身边，点起一支烟，拍着我的肩膀说：“什么时候把我们的老同学叫上聚一聚，你来联系，我做东……”

　　这时，我也许酒喝得太多，象吃了只苍蝇般恶心，淡淡说：“到时候再说罢……”

　　 ……

　　出得门来，冷风一吹，扶着树干吐了一阵，头却似乎清醒了许多。

　　路上人很多，每一个都似曾相识，但是我不知道，有谁才是真正能够托付的人，有谁是真心将自己托付给另一个人的人，又有谁是相信这种托付的人。

　　 许多人一脸凝重，从我身边一晃而过。

晓薇点评：有道是“贫居闹市无人问，贵在深山有远亲”，一介寒士偶被人记起，还是因为有了一点被利用的价值。义薄云天的人在朋友落难之际，于寒风中骑辆破车十万火急地送去自己仅有的一点鹅毛，殊料一派真情却被碾碎在人闹的酒桌上、不经意的笑声中和伪饰的客套里，贫者的悲哀，贵者的可憎。在读者看来，贫者虽清贫，视之若珍品，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