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驰//拜祭杨震墓祠

拜 祭 杨 震 墓 祠（散文）

·马腾驰

前多天，王博渊就相邀，一起去潼关四知村拜祭杨震墓祠。博渊不但是数学教学高手，文史知识也了得，对古今高洁豪侠之士尤为崇拜。

不谋而合，我也一直想去拜祭杨震墓祠，于是，就有了这次潼关之行。

9月24日早7点，汪传明开车，我们一行3人从咸阳出发去潼关。初秋早晨的阳光，柔柔地映照着，妩媚而美好。

去拜谒杨震墓祠，车上，说的都是杨震的话题。

我上中学时，教我们语文课的杨老师，在课堂上就给我们讲过杨震的生平、才学与为官之道。讲过他在那个宦官与外戚乱政、腐败没落的东汉王朝，难免要遭遇的人生悲剧。

杨老师对他们杨家人杨震，是极为钦佩与崇拜的。他讲起杨震的故事来声情并茂，引入入胜。

他说，杨震先祖在汉时世代为官，杨震年少之时就好学上进，后来承继其父之志，开设学馆，讲学授徒，学生多达1000多人，被称为明经博览，无不穷究的“关西孔子”。隐居不仕的他，五十岁时才踏入仕途，当过荆州刺史、郡太守、司徒、太尉等官职。杨震为人刚直，为官清正廉洁，后遭遇宦官诬陷罢官，遣归故乡途中，在洛阳城西夕阳亭饮鸠而亡，以死明其志。

说到杨震悲愤之死，杨老师还就夕阳亭发了一番感慨。他说，杨震在洛阳城西夕阳亭，完成了他的清官之路，夕阳亭，夕阳亭，这是杨震亡故之地，也预示着昏聩腐败的东汉王朝亦夕阳西下，走向了穷途没路。他用红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大大的“夕阳亭”三个字。

话题转到杨震被誉为“四知先生”上。杨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苍劲有力的：“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又在杨震这句直至今天还被人们引用的话下，用蓝色粉笔，快速地画了两道重重的横杠，以示强调。他在黑板上用力书写，快速画过横杠的那个背影，到了今天，我都难以忘记。

杨震举荐的荆州秀才，时为山东昌邑县令的王密，夜里怀揣10斤金子，前去拜见路过昌邑，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杨震。王密送金而被杨震断然拒绝的过程，杨老师讲述得绘声绘色，出神入化。

王密怎么样谦卑地弯腰进了客舍，怎样开口问好，怎么样拿出了10斤金子。杨震看到这一幕时，是怎么样的一个坐姿，还有他那怒目愤然的面部表情。杨老师一边讲着，一边做着当事人在一起时不同的动作。他真切生动地描述，恰到好处的形体动作，就像我们都在“暮夜却金”的现场一样。

最后，杨老师抬高声调，以演说家的激情，用他啥时都说着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结束了他那节课：杨震，杨震的悲剧不是他个人的悲剧，是那个时代的悲剧！阴谋者一直在奸笑，忠诚者悲愤倒下，那是当时的现实，也是不容争辩，已有公论的史实！但不管怎么说，“四知”之事，已成为千古佳话，杨震不贪无义之财的高风亮节，他那坦荡宽阔的胸怀，一直受到后世历代仁人贤士的敬重与爱戴！他是廉政奉公的榜样与楷模！他永远站在了精神的高地！大家看看，那些贪官污吏们，不是永世、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吗？！

那堂课，我听得特别用心，通过杨老师的语文课，杨震的名字永远记在了我心间。

拜祭杨震墓的高速路上，车子一直朝前飞奔着，窗外的景色迅速向后滑去。当年，杨老师讲杨震那节课时的过程，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眼前。

到了，到了潼关四知村杨震墓祠。这个由杨震“四知”之事起的村名，多么地有寓意，多么地出众！

“千古潼关清风明月廉声远，万寻华岳剑影莲峰正气高。”杨震墓祠前，由6根硕大石柱顶立，高大而雄伟的“四知坊”牌坊，其两边的对联说出了，道出了杨震的气节与风范。

牌坊后不远处，是左手攥奏章，巍然屹立的杨震雕像。空旷而宽阔的广场上，杨震之雕像愈发显得高大而伟岸。杨震雕像双目如炬，一身凛然正气，沉郁坚毅的他，远视着前方。

进入“四知堂”博物馆，过了屏风，杨震白色的坐姿雕像居于中央。环绕雕像四周的墙面上，丰富的图文资料，细详地绍介了杨震一生的历程。

眼里容不下一星半点沙子的杨震，在任时，多次上书陈弊。汉安帝亲政后，曾哺育过汉安帝的乳母王圣得到恩宠，其女也跟着不可一世，飞扬跋扈起来。杨震向汉安帝上书，陈说内侍得宠，将会产生严重的祸端。你说，皇帝恩宠自己的乳母，乳母的女儿嚣张了一下，撒了一下歪有什么不可以？就这么点小事，你杨震就放不下，就指东道西，说这说那。你也不想想，皇帝爱听你这话，能待见你吗？这个昏庸的皇帝，竟把杨震的奏折拿给王圣看，唉呀呀，内臣们恨你，恨你恨得不牙痒痒才怪呢？

汉安帝又为恩宠的王圣修建庭院，中常侍樊丰与侍中周广、谢恽等人勾结一起，借此机会，调拔国库钱粮中饱私囊，又疯狂地征伐林木，为自己修建家舍、园池与庙观，征用民工不计其数。

杨震看不下去了，又上书怒斥贪官之丑行，汉安帝接奏章后，把奏章扔在一边，理都不理他。你看看，这杨震又惹皇帝不高兴啦！皇帝是谁呀？皇帝至高无上，天下都是他的啊！皇帝肯定想了，我泱泱大国，有的是钱粮物产，他们贪能贪个啥呀！就你多嘴，就你爱较真，就你杨震跟我过不去！皇帝盛怒的同时，能不惹怒皇帝恩宠的乳母王圣，能不惹怒中常侍樊丰与侍中周广与谢恽？杨震，你说你和皇上，和这么多倾动大臣、倾摇朝庭非同一般的人较劲，你能有好果子吃吗？

一件件事，杨震得罪的都是要命的人，这不，又一档子事又来了。皇帝舅父耿宝，向当太尉的杨震推荐皇后的哥哥，希望他们能够得到提拔重用。不避权贵，看不来火色的杨震，却以德才不配坚决不用。相反，有眼色、善于察颜观色的司空刘授，在10内就重用了此二人。唉，同样做官为宦，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不用说，司空刘授肯定得到了皇帝，得到了皇后一家人的恩宠与喜爱。杨震，杨震呀杨震，你这是把不疼的手往磨子里塞，你这不是自讨苦吃，你这不是自己在砸自己的饭碗吗？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正直埋祸，杨震遇馋遭免悲怆而死，就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杨震在世时，有人提醒他要给后代留点遗产。听完此话，他那段铿锵有力、穿越时空具有启迪与警示后人作用的名言长留在了青史上：要遗产做什么，遗产又有何用？让后世说，我的后代是清白吏的子孙，这不也是很丰厚的遗产吗？

杨震清廉自律，刚正不屈的品格幻化成为一座直插云霄的巍巍高山，他给后代树立起了高扬不倒的精神旗帜。其儿子杨秉、孙子杨赐，曾孙杨彪都做了太尉。“一门四太尉”、“四世三公”，他们家族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万世传扬的美名。

参观学习完“四知堂”博物馆，我去了博物馆最后边的杨震墓。

一排又一排繁密茂盛，碧如翠玉，形如高塔的松树挺立在杨震墓后，肃穆而庄严，弥漫着挥散不尽的浩然正气。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死了。不是么？风范千古，名垂青史的杨震，他就是死了还活着的人。杨震精神，杨震文化，已成为中华文化一个不可缺失的重要组成部分。再让我们看看，当年被他斥责被他反对又被他们迫害了的那些权贵们，他们的下场又如何？樊丰、周广被杀，耿宝自杀，王圣被逐出京城。魑魅魍魉，奸侫邪恶之辈，他们早已被滚滚尘埃湮没，他们早已被人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在杨震墓前，我深深地鞠了三躬，以表示对这位先哲清官由衷而又深重地敬意。

来杨震墓祠的人少，冷清得只有我们三个人和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几个人。同行的传明说：“来这里参观的人，怎么这么少啊？”博渊说：“人多的地方在卡啦OK，在牌场，在饭店的酒桌上！你没看这是啥地方，你想想，那些贪官那些污吏，害怕得跟啥一样，他们能来这里，敢来这地方？躲都躲不及呢！至于老百姓们来得少嘛，唉！”他长叹了一声。

“廉心洁似潼关月，浩气雄如华岳风。”回到“四知堂”博物馆门前，我把门前的对联，还有那横批“清风正气”四个字，抄写在了我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清风正气”、“廉心”与“浩气”，这做人做事的准则，会滋润丰盈了人的身心。

步出杨震墓祠，向西远望，高高耸立的西岳华山隐约可见。东边不远处，“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的千古潼关，仍然把守在黄河边，默然无语。

2019年09月24日于驰风轩

作者简介：马腾驰，陕西礼泉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