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寺总见院,丰臣秀吉在此为织田信长举行过隆重葬礼
前面两篇分别写了本能寺之变和山崎合战,这篇借大德寺总见院之地接着写后面的事,算是三部曲吧。
先简单说说大德寺和总见院。从下面的寺院布局图看,与我们中国的寺庙布局完全不是一回事,其实这样的寺院布局即使在日本也不多见。
绿色部分的几座建筑,是大德寺的主建筑。其他二十多个都是塔头寺院。所谓塔头,之前在本能寺提到过,通常是高僧的墓地。而大德寺的这些塔头寺院,不仅有高僧的墓地,还有一些日本古代名人的墓地,即所谓菩提寺。
佛教的场所按规模大小或级别通常称作寺、院、庵、堂。而大德寺内的这些塔头,寺院庵堂都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织田信长的菩提寺,以及织田家族的墓地,总见院,也是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大德寺位于京都的北面,这一带过去叫做紫野,现在有些街巷名中还带有紫野两字。著名的金阁寺就在往西约两公里,不过那里的名气可比这儿大多了。可能因为那里跟一休有关系,其实大德寺跟一休也有关系。
大德寺始创于1315-1319年,开山僧人叫宗峰妙超,起初只是个小堂。1325年,因为花园上皇(退位的花园天皇,继任者是后醍醐天皇)皈依于宗峰妙超,寺庙也变得有名气起来,规模逐渐扩大。1325年,也被认为是大德寺的开山之年。
1334年,后醍醐天皇将大德寺的地位定在京都五山(天龙寺、相国寺、建仁寺、东福寺、万寿寺)之上。
不过到了室町幕府时期,因为与后醍醐天皇的关系,大德寺的地位被足利将军取消了。
此后的大德寺得到了贵族、京都商界和文化界的追捧,大德寺的茶道更是非常出名,织田信长著名的茶头千利休(日本的茶圣之一)就是出自大德寺。
我们熟知的一休和尚(一休宗纯)也曾在这里修行参禅。15世纪的应仁之乱,寺院毁于战火,还是一休和尚联合京都的商界重建的寺院。就连丰臣秀吉也是在这里皈依的佛门。
这座门叫敕使门,1640年由天皇赏赐,从京都御所移到此处。
敕使门后面是山门(三门),也称金毛阁。
一层建于1529年,二层由千利休建于1589年,金毛阁就是千利休起的名字。当时在二层摆放了一尊千利休的木像,这样,所有从山门经过的人都要从千利休的脚下穿过。据说,这引起了丰臣秀吉的愤怒,成为了千利休切腹自杀的原因之一(其实原因还有很多),而那尊木像也被砍断。
金毛阁后面是佛殿,相当于我们概念中的大雄宝殿。建于1665年。
佛殿内供奉的是大德寺的本尊,释迦如来。
日本的木建筑很多都不用刷漆的。
佛殿与后面的法堂之间,有带顶的走廊相连。
这是法堂,建于1636年,是讲经和藏书的地方,也有藏经阁的功能。
法堂与后面的方丈之间,也有走廊相通,这样下雨的时候不用打伞,就可以在三座建筑间穿行。方丈就是住持居住和待客的地方。
方丈,现在是大德寺的宗务本所,不对外开放。门前的牌子表明大德寺是临济宗大德寺派的本山。
日本佛教的宗派比中国要复杂的多,中国唐代后的八大宗派传入日本后,很多在中国都消失了,现在中国佛教寺院的宗派大多不是很明确了。而日本不仅保持了当初中国佛教的很多宗派,而且还自创或产生了很多的分支。
临济宗就是禅宗五宗最大的一支,在日本临济宗下面还有十五个分派,比如大德寺是临济宗大德寺派,著名的金阁寺则是临济宗法相寺派。
如果你留意的话,就会发现日本几乎所有的寺院前都清楚地标示着寺院所属的宗派,这在中国是没有的(至少我没有见过)。
方丈内的建筑已是明治时代的了,所以和前面的建筑风格就不太相同了。
从门外看方丈内的景致,就像是园林。
关于大德寺,就简单说这些,现在就去我们的主题,总见院(総見院そうけんいん)。这是总见院的外墙。
这是总见院的正门,平时不开。
门前的石碑上写着信长公庙所。
总见院由正门旁边的小门进入。其实这里平时好像是不开放的,每年只有固定的时间对外开放,因为我去的时候刚好是开放日的前一天,可能都在做准备,所以就进去了,里面没见到人,受付(售票处)也没人。
总见院内的所有建筑和房间也都没有开放,不过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这个长廊其实是通往厕所的,在上面走不能穿鞋。
总见院内有个茶室,据说丰臣秀吉经常来此品茶,并切磋茶道。还有一尊珍贵的织田信长木像,不知是在哪个房间内。
山崎之战后,由于替织田信长报了仇,丰臣秀吉的地位迅速攀升,基本可以说与柴田胜家平起平坐的地位了,这让织田信长的首席大名柴田胜家很是郁闷。如果他能抢先一步做掉明智光秀,那后面基本也就没有丰臣秀吉什么事了。
再如果织田信忠不在二条御所与明智光秀军死拼的话,织田信长的接班人也就没有争议了。
再说说织田信长的另外两个儿子,信雄和信孝。信雄与嫡子信忠应该是同母所生(也有不同说法),信孝母亲则是出身卑贱。信雄能力公认的不如信孝,但生母的地位高于信孝的生母,所以,谁是信长的继承人,也成了大问题。
于是,各方达成了一个初步共识,那就是去清州城开个大会,讨论一下继承人问题。
清州城,又称清须城,在名古屋以北约十多公里,是织田家的本城,所以特地选在这里开会。
清州城我还没去过,所以关于清州会议简单说说,等将来去的时候再详细写。
著名的青州会议召开于本能寺之变后的24天,明智光秀在小栗栖自杀后14天的1582年6月27日。会议之初,柴田胜家打算推举能力较强的织田信孝为接班人,但没想到羽柴秀吉提出一个新的主意,让信忠的嫡子,也就是信长的嫡孙,只有三岁的织田秀信(小名三法师)为接班人。
秀吉此观点是基于正统的原则,大多数人还真无法反驳,而且此时另一位重量级大佬丹羽长秀也支持了秀吉,这让柴田胜家也不得不退让。三法师虽然是接班人,但因为年纪太小,刚刚替信长报了仇的羽柴秀吉自然就成为了“摄政”。
极度郁闷的柴田胜家计划在会议期间杀掉羽柴秀吉,但没想到秀吉有所察觉,连夜逃回了长浜城。
自此,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算是结下了仇。第二年的贱岳之战,柴田胜家战败自杀,羽柴秀吉彻底得到了织田信长的天下,成为了新的天下人。
清州会议还确定了京都的国家事务管理团队,由柴田胜家、羽柴秀吉、池田恒兴和丹羽长秀共同主持,但那三位都不擅于政务,所以,京都的行政大权基本落在秀吉一人身上。他在山崎天王山上建山崎城(因宝积寺又称宝寺城),就是为了方便往来于京都。其实羽柴秀吉的治国能力可能比他的打仗能力还要强。
在京都期间,秀吉策划了为织田信长举办一场隆重的葬礼,为此事他向柴田胜家和信孝信雄两兄弟都发了公文,几人都因为傲慢或怨气并没有理会,或者他们认为没有他们的回复,秀吉也干不成此事(葬礼)。
为了葬礼,秀吉下令在京都北边的紫野大德寺内,特地修建一座总见院,一为葬礼活动之用,二为织田信长的墓地(后来成为了信长家族的墓地)。至于为什么叫“总见院”,我猜可能与织田信长在安土城时经常喜欢去总见寺有关吧。
总见院筹建期间,秀吉亲力亲为,多次前往现场查看工程进展,总见院落成于10月10日,刚好是本能寺之变后的100天。
1582年10月11至17日,长达17天的葬礼在大德寺及总见院内举行。
葬礼由羽柴秀吉亲自主持,非常盛大隆重,吸引了全日本的注意力。京都著名寺院的高僧全部云集在这里,为信长诵经超度。
出席葬礼的贵宾包括京都的王公贵族,各界名人等,各界武士人数达三万人之多,场面极其壮观。各地大名都参加了葬礼,就连敌方毛利家也派了代表参加。但是已经快与秀吉决裂的柴田胜家和织田信孝一派的大名几乎都没有参加,柴田派的缺席,反而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羽柴秀吉俨然就是织田信长的继承人了。
羽柴秀吉还奏请天皇,追赐织田信长戒名为总见院殿赠大相国一品泰岩大居士。
15日,葬礼进入送葬环节,抬棺人是池田辉政和羽柴秀胜,羽柴秀胜其实是织田信长的第四子,过继给羽柴秀吉做养子,所以也叫织田秀胜,他死后也葬在这里。
葬礼的奉行(相当于总执事)由秀吉的(同母异父)弟弟羽柴秀长担任。
仪式上,羽柴秀吉亲自捧着织田信长的灵位牌。
本能寺之变后,织田信长的遗骨或骨灰可能被找到了一小部分,有些被其他高僧取走,葬在了他处,所以在京都织田信长的墓被认为有四处之多(总见院、本能寺、阿弥陀寺和妙心寺),而织田信长的衣冠冢和供养塔在日本就有二十多处。
织田信长的棺木内放的是一尊织田信长的木像,是羽柴秀吉请京都七条的一位专门雕刻大佛的名师,用沉香木雕刻的,据说当时一共雕了两尊木像,一尊在葬礼上代替信长的遗体被火化了,据说当时香木的香气弥漫了京都城。另一尊坐像则保留了下来,一直存放在总见院内,现在每年春天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供人瞻仰。
我去的时候刚好是开放的前一天(第二天就离开日本了),所以没有看到木像,只拍到这幅宣传贴。不知道开放时参拜者会不会排大队。
总见院内,几间房间的西侧,是一大片墓地,织田信长及家族墓就在墓地的最里面。这堵土墙还是1583年建院时留下的。
这就是织田信长家族的墓了。
看一下介绍,左三是织田信长,总见院殿赠大相国一品泰岩大居士,是羽柴秀吉向天皇为他求的封号。
左四是嫡子信忠,本能寺之变中在二条御所自杀,其实他当时是有机会跑出去的。信忠是信长特意培养的接班人,假如他逃出京都,后面的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左二是二子信雄,清州会议时,站在羽柴秀吉一边,后臣服了秀吉,历史评价不高。不过织田家的血脉延续主要来自他这一支。
三子信孝因为反秀吉,贱岳之战战败后切腹自杀,所以墓没有在此。
左一秀雄,是信雄之子,德川幕府的江户时代依旧是大名。
右三秀胜,前面说过是织田信长的四子,过继给羽柴秀吉为养子,也叫羽柴秀胜,织田信长葬礼中,他和池田辉政一起抬棺。羽柴秀胜与秀吉关系不错,不过身体不好,不到二十岁就死了。羽柴秀胜的身份,对羽柴秀吉得天下还是起到了些作用的。
右二信高,信长的第七子,娶了大名佐佐成政的女儿,后投奔秀吉,关原之战反德川家康,被剥夺领地。日本有个著名的花样滑冰运动员织田信成,是他的后人。
右一信好,信长的第十子。也是被秀吉关照长大。
侧面还有两个墓,不过我当时没留意到。
一个是织田信长的正室,浓姬,美浓国大名斋藤道三的女儿。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人物,没有子嗣。影视剧中通常说她在本能寺中与信长一起作战,为信长递箭,信长先杀死浓姬后再自杀。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不过浓姬到底何时死的,也没有准确的信息。
另一个墓是信长的侧室,阿锅之方,信高之母。死后法名兴云院。信长总共有一位正室和六位侧室,葬在这里的也只有两位。
织田信长的供养塔,下面应该是他的墓。这种供养塔的样式在日本非常多见,也叫做“五轮塔”。从上至下分别代表空、风、火、水、地,即所谓五轮。
信长墓的旁边,还有一大片新的墓地,墙外还有更大的一片墓地。总见院的墓地是大德寺内面积最大的墓地,能葬在这里估计价格也不菲吧。当年信长葬礼时,估计这一大片可能都是葬礼的场地。
在日本,依然保留着墓地在寺院中的习俗,很多寺院内都有墓地,其实中国过去也有这习俗,只是近代大多见不到了。其实欧洲过去也有教堂边建墓地的习俗。
总见院内的古树。
这是总见院旁边的近卫家庙所,就是近卫家墓园的意思,近卫家是日本一个古老的贵族家,有资格出任关白,祖先源于藤原氏。关于关白和藤原氏的来历请见平等院凤凰堂。
这里叫三玄院,门前的石碑上写着石田三成墓。石田三成是丰臣秀吉的心腹,参加过朝鲜战争,秀吉死后的五奉行之首,后因反德川家康,与小西行长、安国寺惠琼一起被斩首,首级于京都河源三条示众。
这是龙翔寺,历史可追溯到1386年,曾是京都十刹。
龙翔寺不开放,从门口看进去的园林。
这是在一起的四个院,其中的高桐院是细川忠兴的菩提寺。细川忠兴就是前文中提到的明智光秀的女婿,本能寺之变后没有追随明智光秀,后臣服羽柴秀吉(丰臣秀吉),丰臣秀吉死后,又追随了德川家康,83岁寿终正寝,葬在高桐院。
日本前首相细川护熙就是他的后人。
细川忠兴喜欢茶道,生前经常这高桐院的茶室与茶圣千利休学习交流茶道。
与细川忠兴同葬在一起的还有他的正室,也就是明智光秀的女儿,明智玉子,也叫伽罗莎(ガラシャ),玉子是位天主教徒,伽罗莎是她的教名,我猜可能来自意大利语的Grazie,有感恩的意思。
大光院是丰臣家的菩提寺,是丰臣秀吉为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丰臣秀长所建的菩提寺。丰臣秀长是秀吉的比较得力的左右手,参加过山崎之战和贱岳之战等战役。
这座兴临院是大德寺内最小的寺院,室町时代的院门据说还是前田利家修复过的。
重要文化财的地位在日本仅次于国宝。
兴临院的园林和茶室据说非常有看点。
这座瑞峰院,是战国大名大友宗麟的菩提寺,大友宗麟是丰臣秀吉下的一位大名,出名在其是位天主教徒,与耶稣会创始人沙勿略是好朋友,曾梦想将日本打造成天主教国家,不过未能如愿。
瑞峰院的唐门和本堂都是室町时期的文物,可以付费参观。
这座龙源院是大德寺内最早的塔头,也是以庭院比较出名。
龙源院内供奉有一尊镰仓时代的释迦如来坐像。
横贯大德寺的这条街,就叫紫野大德寺街(紫野大德寺町)。
如果不把这里当个寺院的话,当成是个免费公园也是可以的。不进寺院参拜是不要门票的。
大德寺西端是今宫门前街,北端有座今宫神社。
今宫神社的大门
大德寺的外墙。
大德寺附近的日式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