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曾献铎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酒”这只“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在公元前就已经飞入赊店古镇的寻常百姓家了,杯小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两千多年来,在赊店人的生活中蕴含着十分丰富的酒历史文化。说是饮在赊店或觉过于夸张,但公元22年放牛娃刘秀在赊店“刘记”酒馆巧赊酒幌为帅旗,举义称帝(汉光武帝)是确定无疑的。
天下无酒不成席,酒在赊店人生活中的作用是那样的广泛,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谈酒、话酒、用酒、饮酒、乐酒……。酒席上猜枚划拳是极盛行的事,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很具有诗意的“报牌”。
所谓“报牌”,就是为了使酒喝得有趣,喝得快乐,酒场里兴起各种不同的酒令,立什么令,由充任司令的人提出,经全场同意,司令喝了令酒,把筷子往碗或盘上一放,“上令!”酒令就算生效。上令之后司令拥有绝对权威,被罚者必须执行,如果有人违规而司令没看见,或是没留意,或是司令报错了牌(计错了输赢数目),被在场的提出,司令要自己喝一杯罚酒,喝着还要说“司令无能,罚酒一杯。”若认为司令不公,要弹劾他,那得首先要求“下令”后讲明原因,自己先喝夺令酒,才能把司令的权力剥夺。
牌枚的基本规矩是赢家喝够六个酒,听起来不多,实际上最少是十三杯,也就是两人划拳到六平,六平叫平牌不走,最少续一枚。一般续三枚,多者再续一牌。靠双方商定,如果一个人总输,而另一人总赢,赢的人喝不到六个酒,这一牌就永远不到头。牌枚不准替,不准让,不准减酒,司令在开局时对执壶倒酒人有明确要求。“酒倒四至六成”,就是半杯左右,司令先喝给大家看,喝完示范亮盅动作,宽容些的要求亮盅后“一滴不罚成串罚”,即杯中倒出的残酒不超过一滴,如果这一滴成了串,就要罚酒,苛刻的一滴也罚。倒酒人营私少倒,被人检举,也要罚酒一杯。输了酒,端起杯子要说“牌”。这是提醒司令报牌,如果司令不能及时报出牌数,就要罚司令酒。罚酒说“罚”,以区别于输酒,罚酒不计算在牌枚数内,不改变双方的积分。酒场的规矩很多,如“逛言者罚酒”,这是为维护酒场秩序而对在场在所有人员而定的酒规,对划拳者二人的酒规还有“互不占枚,占枚者罚酒”,就是事先定出你喊一七,我喊二八或三九,六○,四十、五魁,甲乙双方各喊啥枚,不准喊对方所定的枚,占枚喝罚酒。还有一字清,就是来枚只准喊一个字,一、三、五、六、九、零……。
允许代称也只准说一个字:宝(零)、魁(五)、巧(七)、快(九)、满(十)……,若多带一个字就罚酒。还有一种叫“你、我、不、喝、酒”的五字限令,在场的人说话带出这五个字中的任一个,就要罚酒一杯。要想说话也可以,但必须向司令打出暂停手势,司令把筷子从令台上拿下来,说“下令”,你才可以说话,若你说话与酒场无关,司令可立即上令对你封口。若司令认为要求下令者为无理取闹,也可置之不理;在酒场这样严格的管制,全场气氛紧张,犯令的人反而很少,因为谁都不想喝那尴尬的罚酒。赊店酒场报牌那抑扬顿挫,富有韵律的唱腔,刺激着同场人的酒兴,使人如痴如醉。报牌时是以物品代替数字的。一般是:0-空 1-日头或月亮 2-二目或板凳一头3-桃园三结义或敬德、秦琼的兵刃“鞭” 4-红城一座1:0 日出东方一点红,喝家是个酒英雄,或报:日照空2:0 二目望空 2:1 二目观日或二郎担山撵太阳报牌中,不管猜枚者是平局或胜出,报牌者都在这几个代表数字的人、物之中反复交错的报出。如:3:3 敬德、秦琼两挂鞭;3:5鞭打梅花开;5:5梅花两朵,各占一枝;5:6长城上梅花开;4:4赊店到方城两座城……这种报牌是精明的赊店人将汉字拆开用来报牌,从一到十,可分别用最少十个汉字代替,如“大”字无人字即是一,叫“大无人”,“丁”字无下面的(竖)钩是一,叫“丁无钩”,“天”字无人字是二,叫“天无人”。“王”字无当中的一竖是三,叫“王无竖”,“罪”字无下面的非是四,叫“罪无非”,“吾”字无下面的口是五,叫“吾无口”,“交”字无下面的×是六,叫“交无×”,“皂”字无上面的白是七,叫“皂无白”,“分”字无下面的刀是八,叫“分无刀”,“旭”字无右边的日是九,叫“旭无日”。“田”字无外面的口是十,叫“田无口”。当然有很多含“一”到“十”的汉字都可用来报牌。具体报法是1:1报,丁无钩对大无人,1:2报丁无钩对天无人,1:3报丁无钩对王无竖,1:4报丁无钩对罪无非,1:5报丁无钩对吾无口,1:6报丁无钩对交无×,1:7报丁无钩对皂无白,1:8报丁无钩对分无刀,1:9报丁无钩对旭无日,1:10报丁无钩对田无口。总之,报牌人在猜枚人之间输赢多少就这十几个汉字,反复交叉使用报出。又如:3:5报王无竖对吾无口,4:6报罪无非对交无×,5:7报吾无口对皂无白,6:8报交无×对分无刀,7:9报皂无白对旭无日……赊店有一些人玩一种由黑点、红点组成的纸牌,这种牌在武汉叫汉牌,在四川叫川牌,在赊店人们叫楼牌。会玩这种牌的人很少,可是这很少的人中却把这种牌运用到喝酒的报牌中来。他们用的这种牌的天、地、人、鹅、长、文、杂共21样纸牌,其中:天、地、人、鹅共4张,长牌3张,文牌4张,杂牌黑红各5张。
具体报法是:1:0报一点不成牌,英雄把酒端起来。1:1报长牌、地牌一张,各占一枚(牌由两个红点组成)。1:2报杂牌一张,丁三公子(牌由1红点2黑点组成)。1:3报长牌、鹅牌一张(牌由1红3黑点组成)。1:4报杂牌一张,红五,(牌由1红4红点组成),1:5报文牌一张,铜锤(牌由1红5黑点组成)。1:6报文牌一张,真七。(牌由6黑1红点组成)。2:1报杂牌,丁三公子(一红点,2黑点)。2:2报长牌,二板一张(2黑点十2黑点)。2:3报杂牌黑五一张(2黑点+3黑点)。2:4报杂牌猴六一张(2黑+4红点)。2:5报杂牌黑七一张(2黑+5黑点)。2:6报杂牌黑八张(2黑+6黑点)。3:4报杂牌,红大或杂七一张(3黑+4红点)。3:5报杂牌,弯八一张(3黑+5黑点)。3:6报杂牌,黑九一张(3黑+6黑点)。报牌人往下就在这天、地、人、鹅、长、文、杂的21样牌中反复交叉使用,声情并茂,新鲜词语朗朗上口,把喝酒猜枚的场面引向一个又一个喜闹高潮。上世纪八十年代时,赊店人将排球比赛计分法融入了喝酒报牌中。这种报牌一般在四人以下的酒场,因一牌酒下来,往往每人得三十几盅酒喝,人多了轮不过来。当时的排球是15分为一局,可这中间存在一个争发球权的问题。你这一枚赢了,仅是赢了一个发球权,下枚你又赢了,才得一分,连续赢,连续得分。你输了,发球权也没了,得重新争取发球权。最后若来到14平时,还得向后拉分,直到一方高出两分,才算胜局。这种报牌往往使那枚技不高者,一牌酒下来就喝得叮叮大醉。喝酒猜枚时,往往先举荐一打圈者,打圈者据自己的酒量和在场的人数定出外敬六枚,自己喝多少不算,或自己喝六枚,外喝多少不管。和在场的猜枚来够一圈后就按顺时针排着谁,谁接着打圈,一般是在场人都得排着打圈。只是有个别酒量差的人以商量的口气说“本人酒量不行,打圈时不管是谁喝够六枚就算。”在场人也都体谅的表示同意。转牌倒报的报法是:如:甲喝5枚,乙喝8枚时,因每牌是6枚,乙的8枚-6枚是2枚(比分是2:5),报牌者就报出“小二姐进花园,二目观梅,喝家看似轻,实际重”。这就是说,2:5喝家是2枚,看着是胜家,实际是输家,因为输的那6枚暂不报,算是倒报了。下一枚若是甲输一枚,甲就是喝够6枚了,比分是6:2,实际是6:8,报牌者就报:喝家是长城(6枚)看似重,实际轻,欢天喜地天牌成,喝家是个真英雄。原县农业局有一干部,有丰富的地理知识,他能运用村庄的名称和土特产和名胜古迹融入到喝酒报牌中。如:他能让在场的任何人指出从社旗下洼哪个村庄开始报牌,他能一直报到南阳,而且报得似谚语,顺口溜,报得朗朗上口,并对某些村庄等进行通俗的解释。可惜的是这名干部早已退休,现不知何处。
喝酒人中也有不会猜枚,不懂报牌的,那就来“出宝”,用一枚硬币或纸团或烟头,握在手中(两只手交换)伸出单拳让对方猜有没有来决定胜负。有人是喊:“老虎、扛子、虫、鸡子”一物降一物的方法来决定胜负的。这种来法是双方各拿一根筷子,在各自面前的碗或盘或桌上同时敲击一下,并同声喊出要克制对方的物件来。克制关系是: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鸡子,鸡子吃虫子,虫子钻杠子,一物降一物,循环降伏。也有用儿童游戏,“剪刀、包布、锤”的,这种来法的出手方法为:同伸食指,中指为“剪”,单伸手掌为“布”,单伸拳头为“锤”;克制关系为:锤克(砸)剪,剪克(破)布,布克(包)锤。行令时,两人对面而坐,各自使用何种语言自便。开始发枚,双方同时有节奏地高喊:剪刀-包布-锤,并各伸手显示一种手势,如双方同枚,重新开始,至见胜负。以上这些来法通用乒乓球计分法报牌,这些1:1,1:2的报牌看似简单,但一到酒场上,都会抛却谦让,挥拳行令,酒场气氛也高潮迭起。内行知门道,外行倒要坠入云里雾中,只看热闹不知所云了。当然,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还有更多、更妙、更有趣的报牌法,或牌比,或对仗,或精炼,幽默,活泼,高雅,回味不一而足。如县政府退休干部窦××,年轻时在饶良一供销社工作,当时是身着一套列宁服,两条油黑的长辫子高高地从后脑勺两边梳下来,辫子稍上系着红毛线,打着个小巧的蝴蝶结。在上楼去交销售款时(古建木板楼),路过业务室正有几位同事在喝酒。此时报牌人正对双方的9:9想如何报个新鲜有趣的报法时。忽见窦××正在上那古建木制楼梯,随着蹬、蹬的响声,两条油黑的大辫很有节奏的左右甩摆着。报牌人触景生情的张口报出“窦××上楼,甩辫子久哇”。因是两条辫子,报牌人利用久与9的谐音,与上楼时辫子左右甩摆的情景组合起来报出很新颖的报法,引起了在场人的喝彩。从此,“窦××上楼,甩辫子久”的报法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赊店的酒文化多方面地影响了赊店人的生活,赊店人的性情风貌也通过酒文化得到了多方面的体现,报牌来自赊店民间,世代流传,是酒文化的其中之一,是原汁原味生活的写照。但是,随着文明程度的提高,赊店人的饮酒习惯,已式被宽松随意的饮酒方式所取代。随着时间的遗失,好些精彩的报牌片段也被人们遗忘啦。但报牌不能不说是丰富赊店酒文化对人类的一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