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长篇小说《清江北流去》之十四:改嫁

本章内容提要 丹花带着女儿雪莲回到淅川,得知王一东的父亲、母亲都在政治运动中死去。丹花带着雪莲到王一东父亲王常来的坟地祭奠。幸福上门提亲。丹花改嫁白幸福。新婚夜,丹花把玉佛还给幸福。幸福惊诧,道出这块传家玉佛的秘密。

第12章 改嫁

太阳暖暖地照在老城墙上。老柳树依然茂盛。长长的枝条垂下来,嫩嫩的、绿绿的。李丹花走进了小胡同,没有人认识她。她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乱糟糟的,背上背一个孩子。长时间的步行,脚上打出了血泡,走路一瘸一拐的,一个地地道道的讨饭婆形象。
李丹花走进家,把王红英吓了一大跳。王红英从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讨饭花子,竟敢走进屋里。她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二闺女丹花。母女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哭声惊醒了李丹花背上的孩子。小雪莲也“哇哇”地哭了起来。
王红英止了哭,拌了一点红糖茶,用勺一点一点地喂孩子。
李丹花走进厨房,抓起中午剩下的红薯面窝窝,三下两下吞下了肚。她往锅里倒了半桶水,点起了灶火。
王红英说:“王一东呢?他咋让你一个人跑回来?”
李丹花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锅灶里添柴。火焰从锅灶里冒出来,映着李丹花的乱发,映着李丹花的脏衣,映着李丹花的晶莹的泪珠。
水烧热了。李丹花把水舀到盆里,端进自己原来的闺房。她脱下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起来。
太阳落山了。李江花扛着锄,哼着曲,进了家门。李江花毕初中了业,到社里参加劳动了。李江花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快乐的。锄草哼着曲儿,翻地哼着曲,甚至挑大粪也哼着小曲儿。她的活泼,她的乐观,她的朝气,感染着社员们,大家都乐意与她在一起劳动。
李江花进了门,见母亲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问道:“妈,这是谁家的孩子?咋恁脏?”
王红英向她使了使眼色,朝里屋呶了呶嘴,说:“江花,你快和点面,今晚咱们吃鸡蛋臊子面。你二姐从青海回来了!”
李江花说:“什么?我二姐回来了?二姐,二姐!”
王红英说:“别喊了,她正在洗澡呢!你快去和面吧!”
李丹花洗完澡,把自己以前在家的衣服找了件穿上。她穿着干净的衣服走出来,又把小雪莲抱进去,放在水盆里,里里外外洗干净。李丹花收拾完毕,便抱着小雪莲走了出来。
李算盘回来了。解放也放了学。掌了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鸡蛋韭菜臊子捞面条。李丹花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了。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接连吃了三大碗。王红英看着女儿,心里酸酸的,一口也吃不下。
“丹花,说说你的事吧!”饭后,李算盘开了口。江花、解放抱着小雪莲,走进后院解放的屋子里,逗雪莲玩去了。小雪莲喝饱了红糖茶,会笑了。一笑,两只小手便乱舞,很是可爱。李丹花、王红英、李算盘坐在堂屋里,拉开了话匣子。
“青海那地方,地势高,山大。我们才去,不习惯,连呼吸都困难。主要是开荒种田。前年夏季,收成不错,全营各连都有余粮,食堂伙食也不错。那里的冷天来得早,农历七、八月份就下了霜。秋庄稼还没有熟,就全冻死了。到了冬天,连队允许带家属,人员突然增多,生活出现了紧张。我跟王一东是前年夏天结的婚。今年春上,首长被打成右派,带到乡下武斗。王一东为了救首长,被当地人打伤,躺在野外。夜里,一群野狼围了上来,把王一东活活地咬吃了!
在循化撒拉,豹子、野狼很多,吃人的事屡屡发生。李红、白灵都被豹子吃了。白灵的丈夫木耳朵,现在还守在羊圈山!
……
李丹花平静地讲,讲王一东,讲白灵,讲雪崩,讲沙漠迷路,讲白幸福。她没有流泪,没有愤恨,只是平静地娓娓地讲,好像在讲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从离开家到青海,再从青海回到家,李丹花已经死过几次了。只有经历了生与死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她庆幸自己没有死。与那些死了的人相比,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她的心底,已经没有泪,没有恨,只有苦。王红英听着听着,小声地哭泣起来。
李算盘说:“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吧!”
李算盘本不想问这个问题。但是,这是个不能回避的问题。李丹花住在家里,也不多她们娘俩一口饭。但李算盘知道,明天天一亮,整个胡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二闺女李丹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孩子。该怎么说?李算盘是个要面子的人。再说,王一东的家人在运动中先后死去。现在,家里没有人了。他想让幸福尽快把丹花娶回去。至于孩子的事,偷偷去王家的祖坟上祭奠一下,不对外声张,这样,对丹花、对孩子都有好处。其它的事,以后再慢慢地理会。李算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李丹花知道,父亲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想想自己在与毕国宝的婚事上,确实做得有些过分。她说:“爹,俺听你的。”
李算盘看了看李丹花。李丹花低着头,一副愧疚的样子。他本想再埋怨丹花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儿,便打住了。他说:“不急,让你妈给你准备准备,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清晨。天,蓝蓝的。一丝云也没有。老柳树绿得逼人的眼。奎星楼高高地耸着,慈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王红英抱着小雪莲,领着李丹花去城外一东的父母亲坟上上坟。路上,王红英把一东家中的变故详细地说给丹花听。
那是1960年冬天的事。地区来了人,把王一东的父亲王长来找到县委,对王长来进行隔离审查。王长来是企业界名人,当然在旧社会与旧官员有一些来往。工作组的人对王长来反反复复地审查,取证,查出王长来曾经给国民党淅川民团总司令陈重华送过礼,请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任小秃吃过饭。同时,厂子里有100余号工人,王长来一家长期对工人们进行剥削压迫。最后,王长来被定性为历史不清白,资本家,剥削阶级。
王长来说:“我是响应党的号召的。政府让公司合营,我第一个配合政府,完成了企业改制。政府要建设丹江大坝,我把儿子送去劳动。我是实实在在地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工作组的人说:“你这是伪装,是企图掩盖自己不清白的历史,掩盖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本质!现在,你要把自己的房产充公,把剥削所得交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就这样,王长来家的房子被充了公。一家人搬到原来企业的一间破仓库里居住。接下来,王长来便经常被拉出去游斗,有时,还要带上自己的妻子。
李丹花听了王红英的讲述,眼里噙着泪水。到了坟前,她“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道:“爹、妈,儿媳不孝,没有替你们看好一东,你们睁开眼,看看你们王家的后代雪莲吧!”
1961年。八月十六。这个被李丹花数了无数遍的日子,这个被李算盘计划了无数遍的日子,这个被王红英准备了无数遍的日子,终于来了。
第一次婚姻,丹花逃婚去了青海,与王一东草率结婚,结果出了事。这一次,李算盘得认真计划计划。嫁妆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三大件太贵,李算盘买不起。这年月,队里的生产刚刚恢复,一切都得节俭,但是,打制几套木器家具还是必要的。为了节俭,李算盘与大女婿熊二驴一起来到荆紫关木材市场,选了上等的杉木,绑成木排,沿着丹江,放到了县城西码头。木匠来了,解板的解板,凿眼儿的凿眼儿,刨光的刨光。不几天,便打制出了几套柜子、箱子、大木盆、脸盆架等。这些嫁妆共12条腿,寓意闺女嫁到婆家,年年月月,幸福美满。
闺女出嫁,当娘的说啥也得陪嫁两床被子。去年,大家都忙着大炼钢铁,队里没有种棉花。今年新摘的棉花还在队里,没有分。王红英去找大队支部书记兼小队队长李曙光。
李曙光说:“二婶,棉花还没有盘存,还不知每家能分多少,咋借?这年月,社员们都盯着这点棉花,指望用它来做棉衣棉被过冬呢!”
王红英说:“曙光,你说的俺都懂。丹花是你妹子,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净人走?”
李曙光说:“二婶,真的不行啊,开了这个口子,就怕收不了手!”
王红英说:“你小子用着你二妹时,你也不说收不住手,现在要你帮个忙,你就推三落四的,你还有良心没有?”
三年前,公社在东关开现场会,李丹花帮曙光写过发言稿。王红英揪住了李曙光的软处,使劲儿地捏。他说:“好好好,我借还不行嘛!你得给我打个条子,分棉花时扣除!”
李曙光推不过,只好让了步。王红英把棉花拿到丹江河边的弹花机上去了籽,弹成了两床被套。她又让儿子李解放去把大闺女李爱花接回来。王红英岁数大了,拿针不利索。李丹花长这么大,一直在上学。干个粗活还可以,如果让她捏个针,做个针线活儿,那就不行了。李丹花做的针线活儿,一针大,一针小,歪七扭八,笑坏人。大闺女李爱花的针线活儿好。她纳的鞋底,针脚匀称,又密又细,耐磨。她绣的花儿,颜色鲜亮,形象逼真,能引来蝴蝶、蜜蜂。这活儿,得让爱花来干。李解放到了大姐家,把母亲的话对大姐说了一遍。李爱花说:“好,咱们吃了饭,下午就回家!”
吃了饭,李爱花带着孩子,跟着弟弟李解放一起回娘家。下午,在大柳树下摊了二条被单,王红英、李丹花二个人,帮着李爱花。半晌,被子便缝好了。李爱花抱着软软的新花被子,笑着对母亲道:“妈,你真偏心!丹花结婚,大衣柜、新花被,嫁妆一件又一件。俺结婚,什么也没有,净人走!”
王红英说:“你也别咬包子,俺跟你爹商量,等到明年,咱也给你打几套家具,做两床新花被子,送过去!”
李爱花笑了。她说:“说句玩笑,你还当真呢!”
八月十五日,李算盘家待客,淅川人叫添箱。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来凑份子。李算盘买了蔬菜,割了十斤猪肉,装了二十斤白酒,摆了五桌酒席。
李算盘人缘好,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相处得都很融洽。现在,李算盘又回到了供销社,继续干自己的大会计,人们都要高看一眼。因此,算盘送闺女,来的客人还真不少。大队支部书记李曙光当支客,站在院中大声地招呼客人。原来准备了5桌酒席,一下子来了80余人,这可急坏了李曙光。
李曙光说:“二叔,这可咋办?”
李算盘说:“这点事难不倒二叔,再借些桌椅板凳,多摆5桌。至于酒菜,去卤肉馆买些熟肉,很快就好了!”
李算盘一计划,李曙光便赶紧派人去办理。桌席摆到奎星楼旁边的大柳树下。客人们坐下,吆三喝五地喝开了。自1958年到现在,胡同里的人从没有这么热闹过。人们都说,李算盘送闺女,桌席办得风光、体面。
让客人们觉得体面的是县人委会副主任毕家兴也来捧场。本来,毕家兴是回来汇报工作的,听说李丹花结婚,想起三年前毕国宝给李丹花造成的伤害,便觉得对不起李丹花,他让徐贵丽一起来。徐贵丽不,她说她拉不开这个脸。毕家兴只好自己来了。
毕主任进了屋,拉着李丹花的手,道:“你走后,我严肃批评了毕国宝。你做得对,我支持你!”他又对李算盘说:“贵丽放卫星,害得你受了苦,真对不起!今天,她本来是要来喝这喜酒的,可怕你不高兴,就让我来了!”
李算盘说:“那是运动,不管徐主任的事!快坐下。”
众人给毕家兴让了个上席位,毕家兴坐下,跟众人一起喝了起来。
送走客人,李曙光跟李算盘、李芳林坐了下来,商量明天送亲的事。李算盘要了5桌,有5个上席位。家门中,从李算盘往上数,还有一个小叔,60多岁,辈分最大,当领班的。李算盘这一辈,芳林爹年岁大,占一桌。再往下,还有三辈,各占一桌。芳林说:“算5桌,那狗蛋的儿子占不占桌?”
狗蛋20多岁了,但辈份低,问李算盘叫老爷,喊丹花叫姑奶。狗蛋去年结了婚,媳妇生了个娃,才2个多月。
李曙光说:“去毬啦,5桌酒席,他们家就占了2桌。再要一桌,他家岂不占了3桌?”
李算盘说:“要,得要。明天,迎亲的人来,得给他们说清楚,再要一桌。狗蛋儿子是又一辈人,不给他要桌酒席,外人会笑话咱老李家不懂理儿!”
李芳林说:“那个重孙子才两月大,能吃个毬?”
李算盘说:“让狗蛋媳妇也去,她抱着儿子,坐桌席!”
李芳林按照三个人合算的人数,一一通知了众人:明天早晨在二叔家吃饭。吃了饭,去三官殿送李丹花。
第二天,天麻麻亮,三官殿接亲的花船就到了淅川县城南码头。花船是一条扎着彩绸纸花的乌蓬船。船蓬上,用红绸布细细地裹了。前后两边的仓门上,贴着大红喜字。甲板上,一头坐着乐器班子,敲着,吹着。一头放着杠子礼,坐着抬嫁妆的人。两斗米,两斗麦。装在木斗里,上面用红纸封了。木杠染成了红色,就连绑嫁妆的绳子,也染成了红色。迎亲船靠了岸,众人抬起了杠子礼,在锣鼓声中下了船,绕到东城门,入了城,向南拐,沿着小胡同,一直走到奎星楼下。
李算盘早已安排好了桌席,众人入了座。迎亲的早饭是点点卯卯,没人让,愿吃就吃,不愿吃拉倒。饭后,李芳林把行人头(挑篮的)叫进了后院。李曙光又做了细细地安排,他说:“路程远,咱老李家就不去那么多人。去10个人,要6个桌席。还要准备7个红包,回来时打发小的。不能看年龄,要论辈份。比如,狗蛋他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叫丹花叫二姑,就得打发。”
行人头:“应该,应该,我记住就是!”
交待完,李书光看了看时间,刚好早上8点。他大声喊:“放鞭炮,送新人出门啦!”
鞭炮声响起来,锣鼓声响起来,唢呐声响起来。抬嫁妆的掂起嫁妆,来到大街上,细细地绑了,抬起来,走出了小胡同。李丹花在大姐、三妹、母亲的拥簇下,走了出来。丹花显得格外漂亮。红丝绸布衫,红丝绸裤子,脚上穿的是大姐亲手给做的红绣花鞋。两根辫子,不长,搭在胸前。没有化妆,但脸蛋白里透红,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本来,走西码头最近,最省事。西码头大。建有杨泗爷庙。船家起船,都要到庙里烧香。这个码头是县城客商们货物出进的主要码头。但是,自明成化六年至今,县里杀犯人都要出南门,从城外拐到西河扒,在西河扒执行。李算盘认为,出南门、西门都不吉利。他决定,出东门,在南码头上船。
一行人在锣鼓声中出了门,来到大街上。吹喇叭的还是“淅川第一吹”父子俩。两个人挺着胸,吹着喇叭,昂首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们吹的是淅川民歌《十绣》:
石榴开花叶儿青,
绣一个荷包送郎兄。
郎兄莫嫌荷包小,
荷包虽小费工程。
去年六月开始绣,
今年六月才绣成。
……
迎亲的船离了岸,王红英、李算盘跟众乡亲站在岸边,不停地挥手。
李丹花没有哭。按风俗,闺女离娘都要哭。这是喜哭,哭一下吉利。可李丹花没有哭。嫁人,是喜事,干嘛要哭?
太阳从丹江河中升起来了。没有光,红彤彤的,像一个烧红了的大铁饼。彩船离了岸。锁呐声、锣鼓声随着迎亲船,飘荡在丹江河上。李丹花站在船头,迎着太阳,驶去!
花船到了三官殿,在白家庄码头靠了岸。白幸福早等在岸边,他背起丹花,往家里走。白家庄距离码头有五六里,中途还不能歇歇儿。李丹花心疼白幸福,不让背。但是,众人不依。背新娘,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白幸福背着李丹花,到了白家庄,跨过大门口的火盆,累得出了汗。
司仪大声说:“新人进门啦——”
拜花堂。
白马车、王凤娃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两个红包。
司仪大声喊:“一拜天地——”
两个人朝着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朝着白马车、王凤娃鞠躬。两个人把手中的红包递给了丹花。
“夫妻对拜——”
两人转过身,相互对拜!
拜完花堂,在门口摆上接路桌。
司仪大声喊:“鸣炮奏乐,迎东关王家亲戚入席哟——”
锣鼓响起来,鞭炮响起来。送亲的人不多,李大炮在接路桌前,端起酒杯,敬了毛主席,给鼓乐班递上红包,这才进入白家大院。
院内外围满了前来观看的人。长时间的饥荒和政治运动,搞得人人自卫,思想紧张。在这个特殊时期,老白家的喜事就显得特别有吸引力。人人都需要放松,都需要欢乐,都需要笑声。
新人进了房,送亲的人安置到西厢房里喝红茶。
三天不论大小,白面坡、白家周、白家兴等众兄弟,忙里偷闲,窜到新房里,闹房。新房里贴着大红喜字。一张床,靠后墙放着。床前,摆了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桌上,放着一个木斗,口被红纸封了。上面放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有香油、捻子。算是油灯。灯亮很小,黄豆一般,昏昏暗暗地洒到新房里,显得朦胧,甜蜜。
白面坡说:“嫂子,快给发支烟!”
李丹花站起来,掏出烟,递给面坡。
白面坡问:“这是啥烟?”
李丹花说:“上面有字,你不会看?”
白面坡说:“我说的不是字,我是说你给我发的是你跟俺幸福哥的啥烟?”
李丹花说:“喜烟!”
白面坡说:“那你把喜烟给俺点着!”
李丹花拿起火柴,来给白面坡点烟,白面坡就势摸了摸丹花的肚子,说:“新娘子有喜了!”
李丹花的脸红了。她红着脸,说:“小面坡,你要老实些,防着嫂子隔天收拾你!”
白面坡吸着烟,嗤嗤地笑。他说:“城市女人的肚皮就是不一样,光滑着呢!”
新房里的人都跟着笑。李丹花给众人发了烟,点着。刚坐到床上,忽然又站了起来。原来,新床上,早被人放了花生,月季刺。李丹花坐下,扎到屁股上,扎得生疼。
众人大笑。白面坡揭开床单,取出花生,月季刺,大声说:“嫂子生啦!”
还要闹,支客在外面大声喊:“相忙的(淅川方言,帮忙的意思),各就各位,准备开席了!”
闹房的人急忙走了出去。李丹花扭过头,把扎在屁股上的小刺一一取了下来,揉了揉屁股,生疼。
夜晚,客人渐渐散去了。白幸福带着醉意,走进了洞房里。白幸福一进洞房,就来解李丹花的扣子。李丹花望着他,“嗤嗤”地笑。
白幸福问:“你笑啥?”
李丹花说:“我笑你这猴急的样子,我都是你的人了,猴急个啥?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做过。看你那馋样子,仿佛这一辈子没沾过女人似的。”
白幸福说:“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意义不一样。今天是咱俩的洞房花烛之喜,我当然猴急了。”
李丹花说:“别急,我还有件礼物送给你!”
白幸福问:“啥礼物?”
李丹花解开衣扣,从脖子上取下那只玉佛,递给了白幸福。
白幸福看着玉佛,愣住了。他问道:“这玉佛不是送给老周了,咋又回来了?”
李丹花说:“我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把我们幸福的宝贝又变回来了!”
白幸福说:“你说正经话,这究竟是咋回事?”
李丹花见白幸福着了急,就把路上如何打开王一东留下的纸包,如何找老周赎玉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白幸福听。李丹花说:“我本来想在路上告诉你,怕你不高兴,就偷偷地替你收着,今晚,这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白幸福把玉佛放在灯下,仔细地看了看。他又用碗舀了一碗水,把玉佛放在水里。那玉佛一落入水中,玉佛上面的龙便活了,在水中游动。龙头上刻着一个“四”字。
白幸福指着玉佛,说:“你看到龙头上的字了吗?”
李丹花说:“看到了!”
白幸福说:“这玉佛是四陀王的四太子留下的,龙头上有一个“四”字,是那五块儿玉佛中的第四块儿。你知道这玉佛值多少钱?”
李丹花说:“不知道!”
白幸福说:“我妈说,在旧社会,有人给我爹出10万大洋,我爹不卖!这次,在循化,不是为了活命,我说啥也不会把它卖掉!幸亏有了你,使这个传家宝失而复得!”
李丹花说:“既然是传家宝,就不能讲价钱。它对于白家来说,就是一块儿玉佛,别的,什么也不是!”
白幸福把玉佛收起来,两个人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蚊帐里……(作者:田野,未完,待续)

下章内容预告 县委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解决青海返迁人员的生活困难。屈书记顶着压力,向中央、省、地发出信函,反映真实情况,得到了重视和救济。丹江口大坝龙口即将合拢蓄水,侯坤决定从大坝工地上抽人组建移民工作队,毕国宝也在名单之中。毕家兴不同意,屈书记下达了命令,毕国宝回到淅川移民工作队工作。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南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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