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临其世甚烹茶(四)
四、身临其世甚烹茶之“何世为合适”
(一)“何世为合适”之魏晋风(疯)度
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谈到了魏晋风度与五石散的很多关联由来,《松颜诗话》将以诗歌视角来继续这个话题。所谓魏晋风度,其任诞通脱、高冠缓带等等种种特立独行,皆与五石散相关(归根结底是与魏晋时期的“篡”与“乱”相关),这种药物之下的风度,实则“疯度”,试析一二如下:
(1)五石散后遗症其一 散步
其时士大夫服用五石散,服后须行走以散发药性,故曰“行散”,亦称行药、散药,后泛指散步。魏晋及魏晋之后诗词作品中出现上述概念,不可等同视之,盖随着逐步的意象化,这些概念已指向闲逸隐趣。如:
《行药至城东桥诗》(南朝宋·鲍照)
《偶咏》散药绕廊行(唐·白居易)
《蓝田溪杂咏》诗之二:
“有时行药来,喜遇归山客。”(唐钱起)
《久雨小霁,东园行散》
雨寒两月勒春迟,初喜云间漏霁晖。
道是攀花无雨点,忽然放手溅人衣。
(宋杨万里)
《四时田园杂兴·秋日田园杂兴》诗之一:
“斜日低山片月高,睡餘行药绕江郊。”
(宋范成大)
《隐居秋日》
行药归来即杜门
(宋·林逋)
《樊口西郊行药》
“谁识地隐人,时来一行药。”
(清· 金农)
与其说是魏晋风度让一个畸形的散发药性之“行走”变得飘逸洒脱,不如说是,历代文人在深谙魏晋名士于高压政策之下的不舍向往后,对这些名士不约而同的致敬,方才造就了“行散”之烟云水气、几追仙姿。
(2)五石散后遗症其二 如意
今人多有言如意乃是天竺汉代传入,未必。很多出土的汉前文物,比如1977年山东曲阜鲁国故城墓出土的东周时期的牙雕残器,其名为“牙雕如意耙”,可证明如意在我国的本土产生是极早的。然而有趣的是,关于如意使用的的史料,今天能看到的最早记载却只见于魏晋时期。我们清晰地发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如意突然得到了普遍性的使用,并成为帝王及达官贵人的手中日常之物。如南朝的韦睿在徐州的战事中,就是用了“如意”指挥千军万马,一日数合,取得了大胜;再如石崇与王恺争豪时以铁如意击打珊瑚。再如竹林七贤王戎之“如意舞”等等。如意何以在魏晋突然大放异彩?其实仍是五石散的问题——宋人吴曾《能改斋漫录》引自《音义指引》言:“如意者,古人爪杖也,或骨角竹木削作手指爪,柄可长三尺许,或脊有痒,手不到,用以搔爪,如人之意。”其时诸人,于五石散服用之后全身发热,然身难洗而衣宜旧,五石散所造成之闷痒难耐,唯有借助如意方能止痒而“如其意”,是故,如意乃大行其时,而诗词之中,自然而然也就逐步形成了意象化的如意:
梁简文帝萧纲《咏舞二首》其二:
“腕动苕花玉,衫随如意风”。
庾信《对酒歌》:
“山简接离(若即若离,昏然)倒,王戎如意舞。”
杜甫《奉送魏六丈佑少府之交广》:
“错挥铁如意,莫避珊瑚枝。”
陆龟蒙《山僧二首》:
“时将如意敲眠虎,遣向林间坐听经。”
从挠挠痒到如意,魏晋风度,确实不可以常理揣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