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的族源来历略考,满族的确是女真人
满族在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都曾产生过巨大的影响,但是关于满族的族源一直都是争论的焦点,一些人说,满族人并非是金代女真人的后裔,同时说,满族人和通古斯一词有何某种关联。那么,什么是女真人?什么又是通古斯,本文追溯满族的源流,最初发布于天涯论坛。
大家都知道,满族的主体是建州女真,满族是在建州女真的基础上融合蒙古族、朝鲜族、汉族而形成的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要知道满族的族源,只需知道建州女真的族源即可。那么建州女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呢?为何它会叫做“建州女真”呢?为何它的名字里有个“女真”呢?要知道,这不是自称,而是明朝对其的称呼。建州女真与金代女真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在说女真人之前,我想先解释一个词语,这个词语曾经是如此的偏僻,以至于很长时间沉睡在故纸堆里。但是这个词语现在却又是如此的时髦,很多人都争先恐后地在谈论它,不管懂不懂这个词语的真正意义,这个词语就是“通古斯”。
一,什么是通古斯?
通古斯简而言之是雅库特人对于鄂温克人的一个称呼,后来被俄罗斯人借用,用来指代一个语族--通古斯语族。这个语族从属于阿尔泰语系,使用这个语族的都可以叫做“通古斯人”。现在的满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锡伯族、赫哲族等的语言都属于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所以,他们都是通古斯人。如此一解释,似乎很简单,虽然“通古斯”这个名字,有人听了觉得新鲜,但是它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含义。
通古斯语族在西伯利亚有很广泛的分布,西至西西伯利亚平原,东至勘察加半岛,北至北极圈附近均有分布,下面是一张图,显示的是通古斯语族的分布
那么,金代的女真族是通古斯人吗?他们使用的语言是通古斯语族吗?答案是肯定的,金代的女真语属于通古斯语族,但是金代女真语与现在的满语并不是一种语言,也没有继承关系。
研究到这里,我们知道了通古斯的概念,原来通古斯与“日耳曼”、“凯尔特”一样,只是语族的名城,最初只是一种代称而已,并不是一种民族,而是几个民族的合称,如同意大利人、法兰西人都属于印欧语系罗曼语族一样,意大利人和法兰西人并不是一个民族。
现在我们迈出了第一步,下面就是研究的第二步--金代女真人是什么样的民族?
二,金代女真族的语言
要揭示金代女真人的秘密,首先必须了解金代女真人的语言,那么,金代女真人说的是何种语言?这种语言属于什么语系什么语族?他们和满语有何联系?
金代女真语从语言归属上讲属于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南通古斯语支,女真人在1115年建国以前一直在今天黑龙江的森林地带从事狩猎和农耕,后来生女真的完颜氏才建立了金国,所以这里要说明一下,本文中的“金代女真”指代的是狭义上的女真,即黑水靺鞨的后代,也即生女真与熟女真,不包括边远地区的通古斯语族部民。
关于女真语,金元的典籍中多有记载,不过金代女真语留存到现代,还多亏了一位帝王-明成祖朱棣。
在明朝永乐五年(1407年),明成祖朱棣开设了一个四夷馆,专门编写少数民族的语言,包括了鞑靼(蒙古)、女真、西番、回纥、摆夷(傣族)、高昌、西天和缅甸八个分馆。其中,就有一本珍贵的《女真译语》,记载了女真语,现在研究女真语的最主要资料便是这本书。那么,这本书中的“女真”指的是金代女真还是明代的建州女真呢?事实上,建州女真在永乐年间取得了建州卫的册封,但是当时建州女真语应该还没有传至中原,所以这本书记载的是金代女真语。
翻开《女真译语》,我们见到了神秘的金代女真语的真面目,女真语中的金代女真语中,“马”叫“木力”,“牛”叫“亦哈”,“风”叫“额都”,“山”叫“阿力”,而满语中的“马”写作“母林”,“牛”写作“委罕”,“风”写作“厄都温”,“山”写作“阿里因”。一些人由此认为满语继承了金代女真语,这种说法不靠谱,仅凭几个单词不足以定论,比如英语大量词汇来自于古德语,但是英语并不等于德语。事实上,语言学家已经研究了,满语与金代女真语不是一种语言,没有继承关系。
由于金代女真语与满语同属于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南通古斯语支,所以它们有很多的相同之处,从语法到词汇均有,显示出某种语言上的联系。所以,尽管满语与金代女真语虽然不是一种语言,但是它们从属于一个语族倒是事实,这也就说明了为何明朝将建州女真称作“建州女真”而不是“建州蒙古”或“建州契丹”的原因,因为蒙古与契丹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系的蒙古语族,而女真与满族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系的通古斯语族。
明代女真大多使用的是通古斯语族的语言,拥有语言的共通性,据《满洲实录》记载,叶赫部首领曾向努尔哈赤传话说:“乌拉、哈达、叶赫、辉发、满洲,总一国也,岂有五王之理?”所谓“总一国”就是说他们都是使用的一族语言,这就好比德意志人一直将丹麦人、荷兰人、挪威人、瑞典人都视为日耳曼人,因为他们说的语言都属于日耳曼语族,彼此之间有时也听得懂。
说到这里,我们得出结论,金代女真语与后来的满语属于同一个语系、同一个语族,即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
三、金代女真族的文字
上文已经说过了,金代女真语与满语不是一种语言,但从属于一个大的语族,是并列关系,类似于法语与意大利语、德语与英语的关系,下面我们来研究金代女真人的文字。
不过要事先说明的一点是,语言同族的民族,文字倒不一定相同,因为文字总是伴随着文化交流而发展,比如说俄语使用西里尔字母,来自希腊字母;其宗教东正教也来自于希腊,说明其受希腊-拜占庭文化影响很深。而波兰人则是使用拉丁字母,信奉天主教,显示其受罗马-拉丁文化影响较深。俄罗斯人使用西里尔字母,波兰人使用拉丁字母,但是俄罗斯人不等于希腊人,波兰人更不等于拉丁人,他们还是斯拉夫人,只是文字不同。
同样,满族的文字使用了蒙古族文字,并不意味着满族就等同于蒙古族,同样,契丹人、西夏人使用汉字系统,也不意味着就是汉人。前面说过,文字带有很强的文化传播性,文字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民族归属的依据,如同你这样类比的话,那么俄罗斯人=希腊人,波兰人=拉丁人,泰国人=印度人,以此类推,就全乱套了!
下面,我们来看看金代女真人的文字,女真人一开始没有文字,当时的金国与契丹语言不通,文字更不通,使用的是射箭来传递信息。后来女真人觉得必须要有文字了,便参考契丹文字造了自己的文字-女真大字,这在《金史?完颜希尹传》中有详细说明:
“金人初无文字,国势日强,与邻国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命希尹撰本国字,备制度。希尹乃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直字。天辅三年八月,字书成,太祖大悦,命颁行之。赐希尹马一匹、衣一袭。其后熙宗亦制女直字,与希尹所制字俱行用。希尹所撰谓之女直大字,熙宗所撰谓之小字”
这段文字说明金代女真实际上有两套文字,完颜希尹创制的叫女真大字,金熙宗创制的叫女真小字,它们都是参照契丹文字创制而成,而契丹文字又是参照的汉字,所以,女真、契丹、西夏都是参照汉字创制的文字,从文字这点不足以说明其民族归属,因为从语言来看,女真属于通古斯语族,契丹属于蒙古语族,而西夏属于汉藏语系,但是他们的文字都是采用的汉字来改造的。
女真大字和契丹文字、西夏文字一样,参考的是汉字的偏旁
不过女真文字后来失传了,在明朝,不仅不通行于明代女真内部,也不通行于明代女真与朝鲜等往来。到了16世纪,女真文字就成为了死文字,包括建州女真在内,各部都采用了蒙古文字,因此,努尔哈赤于1599年,命额尔德尼等人借用蒙古字创造出老满文,到了1623年,达海对老满文进行了关键性改革,也就是现在的满文,所以满文源自蒙古文字。
满文是参考蒙古文字创造的
说过了女真的语言与文字,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建州女真与金代女真语言属于同一语族,显示其具有某种联系,但是文字不属于同一系统,显示其具有某种差异,不过单凭文字无法辨析一个民族。
虽然满族的文字和金代女真人并不相同,但他们都属于女真民族,一个民族先后使用过两种文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就像越南人和朝鲜人也都曾经用过汉字,现在分别用喃字和谚文。
我们再来看看建州女真与金代女真的发式与服饰,看看能不能找到某种联系。
四、金代女真人的发式
关于满族的发式,应该说全中国人都知道,是剃发并梳辫子,即“辫发”, 具体的做法就是将前额至脑后的头发剃去一圈,将留下的长发编成一条长辫子,垂于脑后,有的人头发短,编不成长辫子,就用假发,线穗等续接。
不要小看发式,发式也是反映一个民族的重要标志,那么,金代女真人是何种发式呢?
关于金代女真人的发式,我们来看看历史是如何记载的:
《三朝北盟会编》卷三载:“(金人)妇人辫盘髻,男子辨发垂后,耳垂金银,留脑后发,以色丝系之,富者以珠金为饰”
《三朝北盟会编》卷二百一引杨汝翼《顺昌破敌录》载:“(宋军)但见秃头辫发者,悉皆歼之”
岳珂《岳鄂王行实编年》载:“先臣以骑大破之,斩秃发垂环者三千余级”
《建炎德安守御录》载:“皆剃头辫发,作金人装束”
《宋会要辑稿》卷一七九载:“绍兴元年十一月末间,贼犯通太,贼船五十余艘,编发露顶”
《北风扬沙录》载:“人留辨发与契丹异(契丹为髡发),耳垂金环,留颅后发,以色丝系之”
所以,这些历史记载都说明了女真的发式,即“辫发垂后”,但是辫发也有很多种,有梳成一条辫子的,也有梳成很多条辫子的,有留住前额发的,有不留前额发的,金代女真人属于哪一种呢?
要想了解满族与金代女真的关系,就必须了解金代女真的发式,这个是极其重要的环节,来不得半点马虎。而一般的电视剧却在这个重要问题上很不考究,或者是有意用帽子遮掩,或者就是汉人的发式。
1988年,黑龙江阿城发现的完颜晏的古墓为我们研究金代的发型,服饰提供了很大的参考,虽然完颜晏所在的金熙宗时期已经开始了汉化,不过其发型还是可见一斑。根据壁画以及金代绘画,可以得知金代女真人在发饰方面,男子剃发梳辫,将前额头发削去,有点像髡发,但是不披头散发,而是在两耳后梳两条辫子,披在耳后,即两侧丫辫,前面小刘海,然后剩下的是秃头。
有一句话叫做“一幅图胜过千言万语”,我就算说一万个字,你也未必知道金代女真人到底是何发式,与满族有何不同,下面就用几张图来说明吧。
契丹、蒙古人的发式---契丹,蒙古人为髡发,秃头,只留头顶一撮头发,如图
金代女真人的发式--秃头,露出头顶,但是鬓角边留两条辫子,垂于耳旁(或耳后),如图
满族发式,秃头,但是在后脑勺留一撮辫子,垂于后脑勺,如图
所以满族人后脑勺留一根辫子,这是他们最大的不同,所以金代女真人的发式与满族并不相同,这样就一目了然了。
事实上,金国也曾经实行过剃发令,金太宗天会七年(1129年),金太宗曾下旨,凡女真人皆留辫发,后来也下诏要民众也要如此,但是遇到反抗,后来不了了之,在这一方面,没有和后来的清朝一样强硬到底。
那么,有人就要问了,为何电视剧,什么《射雕英雄传》之类的金国王爷都是梳的汉人发式啊,那些造型师全是文盲吗?不懂得查找资料?
这句话就说错了,事实上,在1983年版的《射雕英雄传》里金国王爷是辫发,但是在1994年以及以后的《射雕英雄传》里,金国王爷全是汉人的发式了,这是为何?
这就还要讲到1988年,黑龙江阿城发现的完颜晏古墓了,这座古墓为我们了解金代女真人提供了无与伦比的第一手资料,里面的金国王爷完颜晏,虽然有辫发的痕迹,但是却梳理着汉人发式,而且穿的是宋朝制作的丝绸衣服下葬的。这就要说到金代女真人的汉化了, 关于金国的汉化,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曾经举过一个例子,说金代皇帝与妃子对对联,是“二人土上坐,一月日边明”,显示出金代皇帝高度汉学修养,也表明其汉化的程度深,不过与同样高度汉文化的清朝不同,金朝后期,开始了汉化过程。到了金朝后期,金熙宗已经完全说汉语,读汉学了。也就是说,从金熙宗开始,金代女真人和曾经的拓跋鲜卑,慕容鲜卑一同走上了汉化的道路,抛弃了辫发,开始留上了汉人发式,不过很多女真贵族还是不习惯,因此也有很多人是辫发的,皇帝尚且如此,百姓自不必谈了,所谓的“剃发令”自然是一纸空文了。
所以说,金代女真人和满族都是辫发的,显示他们都是通古斯语族的成员。
五、金代女真人的服饰
金朝女真的服饰以皮衣,毛衣为主,女真人为抵御寒冷,多是从头到脚都用皮毛,甚至连袜子都是,而所用皮毛则是多种多样,猪,牛,羊,鹿,熊,鱼均有,有点像现在赫哲族的鱼皮衣,金代女真女装服饰为交领长袍,受了唐宋影响,外套是一件对襟褙子,但比唐宋的短小很多,有自己的风格,而这些又是受契丹服饰的影响。
满族服饰则受蒙古影响较多,形成了大家多见到的清朝服饰,后来又融入了中国文化大家庭,逐渐形成了马褂,长衫,唐装,旗袍等等,所以金代女真服饰受契丹影响较多,而满族服饰受蒙古影响较多,两者均有其各自的来源。为了进一步研究其关系,我们来看看满族的姓氏。
六、金代女真人与满族的姓氏
金代女真人属于生女真,曾经建立过金国,纵横北中国百余年,最终却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与契丹,党项一样,直到明朝初年,才又出现了建州女真。
满族不仅仅包括建州女真,还融合有蒙古族,朝鲜族,汉族等等,对于这些,在姓氏中也有反映,比如说“佟”,便来自于朝鲜族,“叶赫那拉”便来自于叶赫部,有较多的蒙古血缘,满族在吸纳汉八旗的姓氏的时候也加上一个“佳”字,比如“马佳”“章佳”“郭佳”等。而纳兰性德的姓-纳兰则是来自于蒙古卫拉特部,即明朝的瓦剌部落,所以纳兰容若其实是蒙古人后裔。
再来看看金元女真人有哪些姓氏,元朝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载了很多改为汉姓的女真姓氏,说明其最终融入到了汉族中,称:“女真人改用汉姓:完颜曰王、曰陈,乌古论曰商,纥石烈曰高、曰卢,徒单曰杜,女奚烈曰郎,蒲察曰李,颜盏曰张,温迪罕曰温,奥屯曰曹,孛术鲁曰鲁,斡勒曰石,纳刺曰康,夹谷曰同,裴满曰麻,尼忙古曰鱼,斡淮曰赵,阿曲曰雷,阿里侃曰何,温敦曰空,吾鲁曰惠,抹颜曰孟,都烈曰强,散答曰骆,呵不哈曰田,乌林答曰蔡等等”。
《元史》列传中写明为女真人的11位,像高闹儿、赵良弼、李庭、刘国杰,仅从姓名上已无法看出他们其实是女真人,而不是汉人。其中的李庭,本姓蒲察氏,金末迁中原,改姓李氏。再比如刘国杰,本姓乌古伦,金朝灭亡后改姓刘,号刘二拔都,战功赫赫,镇压北方,被封镇国大将军,其子刘脱欢,官至四川行省平章,这些人从名字上来看,已经看不出是女真人了,他们在元代大多成了汉人,应是历史事实。
金宣宗时代,曾经将大量的“军户”迁徙到河南,所以黄河以南,淮河以北的黄淮流域是女真人最为集中的地区,这些女真人除了一些死于战乱外,长期与汉族杂居,与汉人存在着大量的通婚,不少生于中原的女真人,“父虽虏种(女真人),母实华人(汉人),非复昔日女真”。在今北京市通县发现的一座金代古墓,墓主叫石宗壁,是汉人,其妻为克石烈氏(纥石烈氏),为女真人,在金元时代他们的子孙一定成为了汉人。
此外还有加入蒙古人的女真人,比如原居今内蒙古自治区一带的约40万女真人(这里指猛安谋克女真,事实上还混有大量的契丹人与汉人在内),与蒙古诸部接触较早,交往频繁,深受蒙古人的影响。特别是成吉思汗发兵攻金后,他们较早归附或在蒙古的统治下,在元朝“若女直、契丹生西北不通汉语者,同蒙古人”的政策下,有相当一部分加入了蒙古族,如完颜石柱因功累迁总管八都军。袭父职后,屡建战功,官至四川行省参加政事,此外,明朝时,还有一些完颜族人参与了朱元璋军中,比如说完颜佩,转战江淮,攻城略地,后来明朝建立后,在安徽肥东一带屯田,彻底变成了汉人,其子孙后来迁徙到了河南鹿邑,其子孙至今还生活在那里,这便是前文所说鹿邑的女真遗民了,这说明女真人融入汉族的很多。
因此,大量的金代女真人融入到了各个民族中了,数十万女真人就此淹没在了元明数千万人口中,金代女真的主体本身,则已融合于华北和辽河流域的汉人中间而消失于历史舞台了。
金代女真就这样被很多民族同化了,汉人、契丹人、蒙古人、高丽人,满族人都融合有部分女真人,其中以融入汉族最多,当然其融合有早有晚,辽东的女真在契丹时代即和渤海人一起融入契丹,中原的女真在元代即融入汉族中,而在朝鲜半岛的熟女真则晚于元明时代才最终融入高丽人,在《元史》中记载的 “签女直、水达达军三千人”(《元史》卷六), “将屯田军及女直军、并水军、和万五千人,战船大小和九百艘,征日本”(《元史》卷八) 这中间的“女真人”便是在朝鲜半岛的女真人,他们是长白山女真,鸭绿江女真(又叫东女真,西女真),他们最终都融入了高丽人。
曾经建立辽国的契丹人也是如此,或迁徙至云南,或在西辽融入了回鹘中,或融入蒙古族,女真族,达斡尔族中,女真人和契丹人一样,就此散落在各个民族中。
其中有一部分金代女真人住在朝鲜半岛,他们后来进入了满族中,这就是满族中所称的“老姓”,比如钮祜禄氏等,当然,满族姓氏中也有一些新姓氏,这些姓氏是金元没有的,比如说“爱新觉罗”。还有一些姓氏本来是契丹人,后来随着契丹人融入金代女真人,再融入明代女真中,成为满族的。比如说辽代国王的姓氏“耶律”,在金代,被称为移喇氏,后来这一部分金代女真人再加入了满族,就成了满族的伊喇氏,这一姓氏目前的汉姓是“刘”,隶属于正黄旗。
所以,满族的组成中,建州女真大约占40%,蒙古八旗占20%,汉八旗占20%,朝鲜人占10%,金代女真人占的比例比较小,大约是10%,已经先一步融入建州女真了。但金代女真和建州女真,同样都是属于女真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七、女真习俗、萨满与通古斯
下面,为了更进一步了解金代女真人,我们来看看金代女真人的习俗。金代女真人有一些很独特的习俗,比如女真人过去不知道用日月时辰来计时,也不纪年。若问某人多少年龄,他只会回答“我看见草青了几次了”,也不知道自己几岁,只记得草青草黄。金代女真人治盗极严,发现偷东西要被族人严重惩处,此外东北人经常使用的“炕”便是金代女真人发明的,一直沿用至今。
在河南的鹿邑有许多完颜女真遗民,他们还保留有很多金代女真人的习俗,不过这些习俗和现在的满族人有差异,他们不行满族的“抱拳礼”,也没有除夕背奶奶的习俗,其他的一些风俗,比如敬重马,喜爱狗等。
下面,我们再试着从宗教的角度来看看满族的归属,满族信奉萨满教,金代女真人也信奉萨满,南宋徐梦莘所撰《三朝北盟会编》中记载:“兀室奸滑而有才。国人号为珊蛮。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以其通变如神。”用“珊蛮”一词,记述了女真人信奉的萨满教,“萨满”一词源自通古斯语Jdam man,意指兴奋的人、激动的人或壮烈的人。
下面再来说说宗教与图腾,前面说,金代女真人是信奉萨满教的,满族早先也信奉萨满教,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宗教,在北亚广泛流传,不过后来入主中原以后满族就信奉了藏传佛教(即喇嘛教),这点也是受蒙古影响较大。
关于图腾,金代女真与建州女真也不一样,虽然他们都属于通古斯语族的民族,都属于鸟图腾,但是金代女真的图腾是海东青(类似于鹰),而建州女真的图腾是神鹊(类似于喜鹊),有着差异性,此外金代女真还敬重黑乌鸦,这与满族敬重喜鹊也有差异。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们看似做了无用功,因为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得到。但是事实上已经得到很多结论了,标注出来如下:
1、满族(建州女真)与金代女真的语言属于一个语族,但不是一种语言。
2、满族与金代女真的发式都是辫发,但有区别。
3、满族与金代女真的文字不同,服饰也不同,宗教相同。
当然,所有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们之前的关系。因此,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前面我们总是在研究金代女真,研究它的语言、文字。宗教、图腾、去向。下面,应该研究建州女真,建州女真从何而来?这是下面我们要重点研究的问题。
八、猛哥帖木儿
记得第一节说过,满语与女真语是一个语族,但是并不能等同,那么满语与历史上的何种语言最为相似呢?知道了这点对于研究满语的起源,满族的族源是很有帮助,女真史史专家孙进己说,满语与历史上的“水达达语”最为相似,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前面已经提到了水达达,其住在胡里改路,是较为偏远的女真人,水达达语因此又叫做胡里改语,此种语言与金代女真语是一个语族,有很多相通之处,但不是一种语言。
在乌苏里江以东,一直到大海,有一大片土地,这就是清末被俄罗斯割让的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与黑龙江以北的40万平方公里土地合称“外东北”,这里有庙街,海参崴,伯力等大家较为熟悉的地名,外东北之于清朝就如同东普鲁士之于德国,都是发祥地,但是都不在现在的版图内,都被割让给俄罗斯了。
黑龙江中下游一直到鄂霍次克海,库页岛的女真人就被叫做“水达达”,这部分女真人是支较为偏远的女真,社会发展水平还很落后,与建立金朝的女真人没有直接的承继关系,当金代女真南下建立金国,在北中国叱咤风云的时候,胡里改的女真人仍然生活在原地,处在奴隶制阶段。
胡里改人是居住在金代胡里改路而得名,胡里改路因为胡里改江(今牡丹江)而得名,治所在依兰县五国头城,其辖境非常广大,东北一直到鄂霍次克海,鞑靼海峡与库页岛,这里的水达达人大多居住在今天的外东北,他们言语也是属于通古斯语,但是和金代女真没有直接的传承关系,他们语言同族,民族同源不同族,当金代女真建立金国的时候,胡里改人住在外东北一代,过着比较原始的穴居生活,处在奴隶社会早期。
在明确水达达人,也就是胡里改人的归属时,有一个问题要弄清楚,那就是金代女真人把胡里改人当成女真人吗?关于这一点,有一个故事,在《金史?乌春传》中记载:“世祖使乌春(女真人)与跋黑(胡里改人)约婚,乌春不欲,笑曰,狗彘之子同处,岂能生育?胡里改与女真岂可为亲也?”这里把胡里改人比做狗彘,显然是一种蔑称,反映金国时代,胡里改人生产水平还十分落后,也说明历史上的金代女真人瞧不起胡里改人,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女真人,尽管他们语言同族。
胡里改部此时便生活在外东北一带,到了元朝末年,其中的兀良哈部,斡朵里部两个万户府,逐渐从外东北逐步南迁,先南迁至绥芬河,再南迁至图门江流域,由于猛哥帖木儿是努尔哈赤的直系祖先,所以可以认定这就是后来的建州女真的祖先,由于他们使用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的语言,所以他们也被叫做“女真人”,又由于猛哥帖木儿任建州左卫都督,因此名为“建州女真”,所以,毫无疑问的是,胡里改人是建州女真的来源。
而同时居住在黑龙江下游的野人女真也开始南迁至呼兰河流域,形成辉发,乌拉等部,因此叫海西女真,海西女真长期与蒙古混居,带有很多蒙古血缘,而没有迁徙的野人女真则继续住在黑龙江的下游,由于其比较偏远落后,因此被冠以“野人女真”之名,又叫东海女真。
1403年明朝设建州卫,以阿哈出为参政,大量女真部族纷纷来投,明成祖用女真文颁布敕谕招呼女真,称:“女真、斡朵里、兀良哈、兀狄哈等招抚之,使贡献”。这里的“女真”指的是狭义上的女真,即金代女真中的生活在朝鲜半岛的一小部分,后来大多融入了朝鲜人了。而这里的斡朵里、兀良哈则就是胡里改人,即建州女真,很明显建州女真与金代女真此时还处在并列中,并不存在继承关系。
1405年,明朝在图门江的南岸的朝鲜会宁,设置建州左卫,次年,猛哥帖木儿被明廷任命为建州左卫第一任指挥使,这个建州左卫与建州卫不存在隶属关系,后来猛哥帖木儿由于军事压力,饥荒,不停地在图门江南北两岸迁徙,并与建州卫会合,此时的建州女真还处在奴隶制阶段,社会发展水平很低,而居住在朝鲜的金代女真人的后代,社会发展水平很高,和高丽人差不多,是封建制的社会。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建州女真的祖先是水达达中的斡朵里部和兀良哈部,他们是在明初从外东北南迁至图门江的。但属于女真语族,是毫无疑问的。
九、满族族源来历
通过上述研究,我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得出结论了,建州女真与金代女真人,语言相通,文字不同,服饰不同,社会发展水平也不相同,他们是并列的关系而不是继承的关系,这也就回答了很多人的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何明代女真与金代女真相比,社会发展状况反而出现了倒退?那是因为建州女真并不是金代女真的传承后人,明代女真当时还处在奴隶制时期,而金代女真的后人,无论是熟女真还是生女真都已经在封建制阶段了。
那么,现在的教科书等说满族是女真后代,这一说法正确吗?
事实上,说满族是女真人,这一说法也并无错误,因为这里的女真,指的的广义上的女真,即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的诸民族。
而狭义上的女真,指的是辽金时代的女真。从这一点来说,明代女真并不是金代女真的直系后代,作为满族主体的建州女真其实和金代女真没有传承关系,因此从狭义上来说,满族并不源自金代女真。
有一番话很重要,这段话太特别了,以至于很多人不相信,所以这里必须饮用,这番话出自皇太极在1635年颁布的著名的谕旨:
“我国原有满洲、哈达、乌喇、叶赫、挥发等名。向者无知之人往往称为诸申。夫诸申之号,乃西北超墨尔根之裔,实与我国无涉。我国建号满洲,统绪绵远,相传奕世。”
于是皇太极命令停止使用“诸申”族名,改民族名为“满洲”;停止使用“后金”国名,改国号为“大清”,年号也从“天命”改为“崇德”,于是满洲族就从此日诞生了,因此,在构成上“满洲族”包括了建州、蒙古、朝鲜、汉人等多个民族的成分,八旗即其组织形式。好笑的是,把建州女真当做女真的恰恰是明朝和朝鲜,因为语言属于通古斯语族,但是皇太极不这样认同,他重新创造了一个新的民族--满族。皇太极的这番话也是说明了上述问题,即明代女真不是金代女真的后裔,他们之间没有传承关系。很多人之所以搞不清楚这个问题,是因为其混淆了狭义女真人(建立金国的金元女真)与广义女真人(使用通古斯语族的民族),比如《满族简史》中说:“金亡以后,东北地区的女真人转而成为元辽阳行省所属各路下的居民”,这里的女真人主要是广义上的女真,并不是狭义上金代女真的遗民。
那么狭义上的女真,即金代女真人在明朝还存在吗?根据朝克先生的说法,早期的辽金女真人在朝鲜北部确实有一支人数很少的后裔,这就是所谓的“瓦尔喀人”,即在瓦尔喀河流域,他们大多是金代女真,甚至辽代女真的后裔,他们的祖先是长白山女真与鸭绿江女真(朝鲜历史上叫做东女真与西女真),他们与朝鲜人通婚往来,这是一部分未融合的金代女真的遗留,不过这部分女真人融入满族的并不多,而是融入汉人、朝鲜人了。
十、结论
所以说,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外东北地区的通古斯语族长期以来的泛指就是“女真”,因为满族人的先祖建州女真人说的是通古斯语族的语言,当然迥异于蒙古人和朝鲜人,所以被明朝人称呼为女真。
结论就是,满族人当然是女真人,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融合了很多蒙古人、朝鲜人和汉人的基因,可是民族的底脯却是女真人,但和金代女真人可能并非一以贯之的遗传关系,这点是需要说明的。
所谓的“通古斯”,指的不是俄罗斯的西伯利亚等地区,发生通古斯大爆炸的地方,而是一个语族的名字,满族并不是什么所谓的通古斯人,满族就是女真。说什么满族来自于俄罗斯通古斯,并不是源于中国,这种言论是极其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