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言强小说——家书

初冬十月，一场濛濛细雨过后，天气又晴朗了起来。黄灿灿的野菊花开满了路旁、地头、沟畔和一个个小土冈子。碧蓝如洗的晴空里，一队队雁鸿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唳唳”的鸣叫着往南方飞去。

黑毛狗锯掉的那条腿的伤口痊愈了。

黑毛狗要求回老家去，上级马上批准了。

我爷爷向连长请示护送黑毛狗，其实是想回去看看我太爷爷和我奶奶，更想看看我奶奶生的是捧香炉子的或是赔钱货！

连长考虑到我爷爷是机枪手，尤其是优秀射手，同时对上次记者釆访，我爷爷的回答让他现在还在生气，于是就拒绝了我爷爷的请求。

我爷爷没办法，只好写封家书，连同从大胡子连长身上搜来的银元和近一年来的积蓄，托黑毛狗捎给我奶奶。

黑毛狗接过我爷爷的“信”，问：“你画的这几个画儿，嫂子能看得懂？”

我爷爷胸有成竹地说：“能懂！”

黑毛狗回到家时，天空已飘起了鹅毛似的雪花。

那天，我奶奶正在堂屋里逗着小背篓里我的父亲一一盼夫，黑毛狗就拄着拐杖一瘸一瘸的走了进来。

黑毛狗将我爷爷的“信”递给我奶奶，说：“嫂子，这是旮巴佬捎给你的。”

我奶奶颤抖着双手接过黑毛狗递过来的“信”，贴于胸口，喜极而泣。

黑毛狗催促道：“嫂子，你先看看信吧。”

我奶奶眼泪汪汪地望向黑毛狗，问：“你是说，我家启山还活着？”

“你这是什么话嘛！”黑毛狗瞪了我奶奶一眼，“你是希望他早死，再另寻个好人家？”

“呸、呸！”我奶奶狠狠地朝他吐了两口唾沬。

“那你怎么这样问？”黑毛狗不悦地问道。

“王开金说我家启山和舒开心都遇难了。”

“这个孬种！以后若见了他，看我不一拐杖劈死他狗娘养的！”黑毛狗愤怒的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奶奶望着黑毛狗问道。

黑毛狗叹了口气，道：“我被舒保长抓去后，刚上岸，就被路过的解放军救下了。后来，我参加了解放军。那晚我们夜袭旮巴佬他们所在的连队，王开金乘机溜走了。后来，旮巴佬和舒开心等人被我们俘虏，也参加了解放军。”

“这样啊。”我奶奶擦了擦眼泪，满心欢喜。

“还有……”黑毛狗打住话，看向我奶奶。

“还有什么？”我奶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还有就是，”黑毛狗放低了声音，难过地道，“启河死了！”

“启河？启河死了？！”我奶奶瞪大了眼睛。

“嗯。”黑毛狗沉重地点点头，“启河去年出去后，就参加了国民党军队。那晚旮巴佬潜入敌后斩首，启河为的哥哥，替他挡了一枪。”

我奶奶望着黑毛狗，一句话也没说。

黑毛狗将话题岔开，道：“你看看信吧。”

我奶奶回过神来，打开“信”看了起来。

我奶奶看完“信”，望着黑毛狗问：“他还捎了些什么？”

黑毛狗笑笑道：“没了。”

我奶奶问：“那五十块银元呢？”

黑毛狗瞪大了眼，问：“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奶奶指着画说：“画中的棋子，是代表我一一妻子。画的中间那个男人，将一个布袋套在一只大黑狗的脖子上，布袋的四周有五十道光线。是告诉我：妻子，我让黑毛狗给你捎来五十块银元。画的下方画着几只鹅、鸭、鸡、猪、牛和长着禾蔸的田垅，这是告诉我：你用这些银元养些鹅、鸭、鸡、猪和牛，再买些良田！”

黑毛狗从我们老向家出来，咕哝道：“人说十麻有九怪，我看，其实驼子婆也不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