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春天
仰起头，浅笑盈盈，忽得想起神奇的烹调：西红柿带鱼。当带鱼与西红柿汁液蓦地一相逢，碰撞出银白、橘红，丝丝入心扉，在妇人手中，优雅地挨着、恋着，空气中弥漫着温甜的清新之感。
妇人用刀背拍打蒜，立体傲慢的蒜，渐渐变得扁而平，静而观时态，无需捣碎，将其落入西红柿带鱼中，浸润入味，腥味几乎瞬间被抢夺，蒜味也只徒留些许。灌入鼻中的香甜莫过于酸甜宜人之感，垂涎三尺何止是这一道菜呢。
最普通、最清新俊逸的，便是妇人正烹调的这道蒜蓉虾。刀口下，整蒜已被击碎成末状，洒入热油锅内爆香，“滋滋滋”的声响随即传入耳中，妇人往后挪了挪身子，手里的锅铲扬了扬，注入些许蚝油、香油等调料，锅铲在锅内均匀翻炒，蒜末渐发转了色泽，大虾也油油腻腻，歪歪着身子。
砧板上，刀锋反着光，火红辣椒和翠绿葱花一同在砧面上跳跃、奔腾、舞蹈、游弋。最鲜活、最夺目的颜色调和。妇人用手掌托住它们，轻轻落入碗中备用。
青花瓷的碗面，雪白的碗底，水极清，倒映出青白相间的虾之影，虾尾重叠，似扭打嬉闹，活灵不已。掬一片清凉，淘洗虾，待洁净，去虾线，妇人轻轻入刀从头至尾一一把虾剖开，虾尾连着身体，纤细白皙的手举起虾，摆好放入碗中，鲜味已然扑面。
将碗放于锅中蒸五分钟左右，蒸好便取出，朦胧的热气，呛得微咳。避之一小会儿，锅里的虾换了新衣裳，色感更浓烈，橘红色更深浓了。撒上蒜末和辣椒葱花，沸油淋在蒸好的虾上，于甜腻之上，添了几分香味。
当妇人将一道道菜肴摆上桌时，门口传来“咔咔”的开门声，恰好是丈夫与孩子回来了。
厨房里热气腾腾，朦胧如诗如画。氤氲着妇人：白衣飘飘，红色围裙的裙袂随意飘动，活像一幅动人的艺术画。
家人们纷纷落座，妇人马不停蹄地往厨房里取碗筷，利索地盛满雪白诱人的米饭，酥软，蓬松，如最纯洁的玉珠，大珠小珠落玉盘，颗颗饱满。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妇人对着孩子轻声说道。
“若是觉得不过瘾，下次就加些粉丝，粉丝蒜蓉虾。”妇人把头转向丈夫。
丈夫眼角微掩着一抹笑意。
略淡，汤汁的香味还在唇舌间萦绕。一撮盐在妇人到手中，轻盈融入汤中了。不见踪影，但味已浓，情愈深。如春，一处一处接润物春光；如春，万物明媚、明艳、明朗；如春，化作彩云飞去，何处心之所向？
而这更是妇人的春天。
孩子和丈夫吃得津津有味，而她，已然看得出神。
妇人睫下累累的晶莹。被细心的丈夫发现，妇人说着只是被热气熏到了罢，不碍事。
饱饭后，下桌。各自回归自己生活的状态。
嬉笑声走远，前一秒的相对坐饮，后一秒，妇人回归静谧。
厨房对着窗外的竹林，妇人默默收拾残羹剩饭，把碗筷送至洗碗池中。窗外，湛蓝的天宇，低低的云，厨房窗户的框，框住了一整个春。妇人笑而不语。念及诸多往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眉宇间泛起丝丝哀愁。
手中的碗，似在水中嬉戏，翻转。将其一一洗净，拭干后，整齐地摆放在橱柜里，如士兵般坚守着岗位，等待下一次的召集。
妇人取下艳红的围裙。托腮凝神，片刻后，出门。
步行至市场，摊位上食物琳琅满目。活脱的鱼，闹腾的虾兵蟹将。妇人望而却步。
在妇人眼中，采购将死的海鲜，是一种慈悲，她向来如此。
旁人同往常一样奚落她一番。
“我只是贪图便宜罢了。”不在意的话语在清风中飘散。
手里拎着晚餐的食材：空心菜、胡萝卜、香菇、油菜、鸡翅……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窗台上倒着落日橘黄，暖色调柔和，落在妇人身上，人比黄花瘦，但黄花也会绽放光芒。
到底还是心存梦想的。
妇人的梦想是环球旅行，把所有的四季拥抱怀中。
妇人心中的春天，是一场春城无处不飞花的透明秘密。
行过万里路，在踩过的道路，回身拾缀每一个足迹。阳光进门一洒，彼此喧笑中，把春光都搬进屋里来了。
还没进厨房，便娴熟的系上围裙，裙上，印着莲，晃动裙摆，如圣莲般散开，承托着这美丽的“春天”。
晚餐，炙热的火锅，熏散一天的倦意。
可乐配火锅，是冬日里最搭调的情意。绵绵至心间。
还未踏进家门，浓烈的味道早已霸占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孩子甩下书包，飞奔而来。
丈夫还未归家，先喂饱学堂回来的孩子。
“我等你，一同进餐。”妇人接过丈夫的手提包。
可乐置换葡萄酒，举起杯盏相互敬酒，一饮而进不过是欣喜和满足。酒需酌，情需淡而转为浓。
窗户上起了朦胧的霜花，屋内生起了热腾的春天。
晚饭后，妇人凝睇着家人：孩子的笑靥，丈夫的温暖的眸子，欢喜的心情在心泉中粲然绽放。
把自己的心事留在狭小的厨房里，没进厨房，便是一整天。曾经沧海难为水，爱情渐浓成亲情，在一道道菜肴里，诠释着最稳妥的爱。食材，绿肥红瘦，摆盘，万千姿态，牵念着。五色菜肴成为了最美的春天——妇人的春天。
* 作者 | 朱砂，遇见李菁签约作者，原名曾于佳，一笔，一喜，一片天。文章多见于杂志，出版散文集《何其有幸，遇见你》。
* 主播 | 韩枫，洛阳新闻广播主持人，用声音守护一颗安静的灵魂，新浪微博@慢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