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年廉州府考秀才的艰难,现在的“高考”不过是小儿科

合浦郡有名,廉州府名声也不差,“中原南徼尽廉州”(清·李符清),虽然地处岭南,但毕竟是镇守南疆的国家机关。公元1100年琼州“副州长”(琼州别驾)苏东坡从海南获赦回到大陆时,就是先到廉州府等待分配工作。
科举时代,凡参加科举考试之人,都要先经过在府县进行的“府县试”,先是读私塾的“蒙生”参加一年一度的县试,成为“童生”;童生参加两年一度的府试,考上了成为“生员”,就是人们常说的“秀才”,只有成为秀才,才有资格一级级参加后面省里、部里和皇帝主考的乡试、会试和殿试。
科举考试是1905年废除的。在这之前,合浦县和廉州府的“蒙生试”和“童生试”像其他地方一样,如例进行,两种考试的规矩都差不多。
从科举考试的难易来说,越是初级越难考,考上秀才是难中之难。梁启超的说法是:“邑聚千数百童生,擢十数人为生员;省聚万数千生员,而拔数十人为举人;天下聚数千举人,而拔百数十人为进士”。以清朝为例,全国读过书的人大约三四百万,每两年考上秀才的才两万多不到三万名。洪秀全就是因为四次没考上秀才,大病一场,最后揭竿而起。
耕读传家是持家正道
合浦县有个叫苏立柽的文化人,曾经记录过龙日三先生讲述的清末廉州贡院考试的轶事。考试的内容不多说,光是考试过程那种森严压抑,就足以让人发疯,甚至把人吓死,是现在绝对不能比拟的。高考刚过,应景扒出来与大家分享。
据苏立柽记述,当时考秀才,五更时分,也就是凌晨3点到5点,童生们就要集中在贡院门口等候点名入场。他们每人拎着一个篮子,里头装着纸张笔墨、午餐糕点,胸前还挂着一个袋子,专门用来装入场后发的试卷。
入场一律要搜身,考试是头等大事,府县官员虎视眈眈坐在门口,点名后考生鱼贯入场。入场后三声炮响,惊天动地,宣布封门;考试结束后,同样也要炮响三声,宣布开门。这“炮声隆隆”中的考试,与现在高考封路禁鸣,连收垃圾的三轮车经过也不能按铃,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但光放炮不算,封门时还有差吏装神弄鬼,头戴高帽,挥舞红黑旗子,厉声叫喝:“有冤报冤,有德报德!”为的就是制造一种威严烜赫气氛,至于谁被吓着了只能自认倒霉。
封门之后,人就像锁在抽屉里,就算死了也不能抬出去。这并不是夸张。县府试只考一天,相对还好,秀才考举人的乡试要考五天,人关在里头,咽干粮,饮生水,一些人急火攻心之下难免状态百出,轻的精神失常,重者一命呼呜。因此,考场里会备有一大堆沙子,就是为不时之需暂时掩藏死者而用。
县府试的整个过程,就是一个“抗干扰战”的过程。考生对号入座后,试卷不是发的,而是戴高帽的差吏举着粘有考题的高脚牌,环场缓行,考生将试题抄下来答卷。考生埋头作答时,书吏走来走去,不时用印戳在考卷上盖章,才不管打断你思路什么的。卷子写满,就在页尾盖章;写到中间,就在中间盖章。过后阅卷时没有章的,一律当作造假的废卷。
在考试中间,偶尔还会放炮。原因是蒙生考的县试,童生考的府试,都需要有身份的人——如村长、里长或读书人——担保,担保人责任重大,一旦所保的考生作弊,监考师爷就会放炮警告。这一声炮响,意味着有人要被革除官职或功名。因此“独头炮”一响,正在冥想苦想埋头答卷的考生,固然会“大吃一斤”,外头更有人胆寒。
除了这种种干扰,监考更有如监斩。师爷们目光炯炯,如临大敌。到了下午三点至五点,书吏就厉声高喝:“时间到!”声震屋宇,气势逼人。其实这只是警示,并不等于要你马上搁笔。一些首次参考的考生,吓得脚颤手震;只有那些久经沙场的老童生,好整以暇,不受影响。因此,为了适应这种考场气氛,一些富足人家,明知子弟没有可能考上,也让他们入场体验,锻炼胆识。
跟现在高考公布录取分数线一样,县府试的放榜同样备受关注。贡院前人头攒动,有哭有笑,状态百出。有人专门守候,一旦看到有认识的人上榜,就用黄纸红字写成报喜单,飞奔报捷,索取喜钱。由于抢这碗饭吃的人多,大家争先恐后,以至经常一人上榜,络绎报喜。这种习俗余风犹在,现在一些地方邮递员或村干部送录取通知书,主人有时还有红包打赏。
虽然县府试不算科举考试,只是参加科举的资格试,但在任何一地,都会“高度重视”。皇帝要派出主考官(宗师)。主考官是名副其实的钦差,威风自是难以名状。据苏立柽记载:那年廉州府试,主考官从廉江来,所有地方官都集中城外五里郊迎,府县一把手甚至到合浦与廉江交界的洗米河交接。
宗帅直接决定着考生命运,卷子由随来的师爷初选后送其核卷取录。因此师爷收了银两上下其手,在所难免。放榜后要举行隆重仪式:上榜的秀才穿上靴帽袍褂,对着一个用黄纸所写的大大“阙”字,把它当成皇宫,由宗帅领着纳头跪拜,表达对皇上恩深如海的感激。宗师随后代表皇帝,给秀才们头上戴花,并赐酒三杯。
当一次主考官,就有无数的馈礼。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主考官似乎更“犀利”,有一个说法是“一任宗师胜过一任知府”。因此,不少朝里做闲官的,都希望能派去某地主考。主考官的威风不是一阵子,而是一辈子。当知府是“人走茶凉”,当主考官却是“栽树乘凉”,经其取录的秀才,不管以后当多大的官,到死都是这个宗师的门生,终生都要敬奉如生身父母一样。
寒门子弟,经过这么一条人生险道,当了秀才,成了所谓的“读书人”,自是身登龙门,常被推荐到有钱人家里当师爷、掌柜,国家每年还会发放一些钱粮,资助继续往举人、贡士、进士的路上奔。更重要的从此成了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上人”,见到地方官口称“学生”而不用下跪;犯了法,如果没革除功名,不能打屁股。苏立柽说,合浦当地有句话,叫“秀才执猪屎,总比别人执得多”,意思是当了秀才有便宜可赚。
秀才现在常被当成笑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秀才人情——纸一张,茅坑吟诗——臭秀才”……实事求是地说,科举时代的秀才,肚里确实是有一些墨水的,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的孔乙己,实际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另一方面,在那种恶劣又恶心的考试制度下,秀才像猪一样,终日埋头在故纸堆里乱啃,身无一技之长,面子、架子又下不来,最后沦落成孔乙己那样的,也并非少数。
(参考资料:《合浦文史资料》《近代中国教育史料》《科场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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