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得皇帝宠信的南齐猛将周奉叔,为何在受任出镇地方之际遇害?
勇武
“陛下,臣此次出镇,是您的意思,还是西昌侯的意思?”
“朕觉得并无不妥,人尽其才,你既然是朕的良将,就应该为了朕守边。”
“陛下还信任臣吧?”
“朕不信任你,还信任谁啊?朕登基以前,你就追随在朕的左右,朕的骑术正是你所教,我们名为君臣,其实,是亦师亦友啊。”
突然,陛下叹出一口气:
“杨郎、徐郎都死了,周郎,朕只有你了。”
“陛下不必多虑……能杀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我没有吹牛,我的确有说这些话的资本——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过一次的人。
那要从13年前淮阳的那场战斗说起。当时,北魏军数万来犯,有一位武将带着二百骑兵就杀进了敌阵。过了一会儿,有骑兵杀出,告诉他同为武将的父亲:您的儿子战死了。父亲一听,马上骑上马拿着槊,也杀进了敌军。
不过,勇士哪能那么容易死呢,他也突出了重围,发现父亲没出来,又杀回去寻找父亲。
这一战,父子二人两人两骑在魏军中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魏军竟被杀伤一万多人。
所谓的成名之战,大概就是如此吧。如今的北魏,说起周盘龙、周奉叔,谁不称赞?谁不害怕?
是的,那个带着二百骑就敢冲击数万敌军的武将就是我,我就是周奉叔,周奉叔就是我!
“周郎,朕知道你英雄盖世,可这样下去,你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武皇帝曾经嘱咐,陛下前五年不要亲自执政,五年后不要让外人执政。这头五年,臣要为陛下保驾护航。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不敢得罪臣,也就不敢得罪陛下。”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得罪人?
历朝历代,包括本朝的高皇帝、武皇帝,再到陛下,都逃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律。我朝说是高皇帝建立的,其实是高皇帝和武皇帝一起建立的,各有一套班底。武皇帝登基后,就把高皇帝的班底排挤了。
陛下提醒我要少得罪人,大概和我上次奉他之命向王敬则索要一名歌舞伎有关吧。
武皇帝给陛下留下的遗诏是:“军旅捍边之略,委王敬则、陈显达、王广之、王玄邈、沈文季、张瑰、薛渊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爹打出了那么惊艳的战果,武皇帝在盘点守边将领的时候却不仅忽略了我,还把王敬则放在了第一位。没有我爹不奇怪,因为那时候我爹刚刚去世。
王敬则现在官居司空,其实司空不过是个荣耀的虚名,他实际上担任的职务是会稽太守。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前朝的政治斗争中支持高皇帝,成为了开国元勋。武皇帝年间唐寓之作乱,我和他都奉命平乱,也算同事。
可那时候,我已经看不起他了。因为更早的时候,就在我和我爹大战北魏的前一年,北魏进犯南兖州时,他身为刺史,竟然跑了!
我让他给我换二百斛米,他只给我一百斛,我不收,他就怕了,老老实实给我二百斛,还附送了一些钱。
那天我去索要歌舞伎的时候,没打招呼就往里闯,所有随行人员都把刀拔出一半,他就吓得赤脚逃进里屋,眼看躲不过了,才跟我称兄道弟地套近乎,得知我只是要一个歌舞伎,才如释重负。
这样外强中干、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所谓开国元勋,我身为死过一次、威震敌国的战斗英雄,凭什么尊重他?他有哪一点值得我尊重?现在换我去守边,我一定让先帝看看真正的守边大将是什么样子!
先帝们都会故去的,而陛下如今才二十出头,还那么年轻,他也会有自己的班底,先帝们的班底即使不像我爹一样老病而死也会被后来者们逐步取代,只有陛下和他的班底才会成为我朝的风云人物。
所以我早在陛下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与他结交了,武皇帝驾崩的时候,我的职务是东宫直阁将军,正是陛下的属官。
安排
“周郎,你以后在边疆立了功,可要好好谢谢萧坦之、萧谌二位将军,是他们举荐的你。”
那两位出身宗室的武皇帝旧臣萧将军?陛下对他们十分信任,征南咨议萧坦之以前也是东宫直阁将军,我的同僚,可以出入后宫;而卫尉萧谌只要不在,陛下就整夜不敢睡。陛下羽翼未丰,当然多多少少要依靠一些先帝的班底,可我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之前,陛下刚刚任命我为亲近皇帝、负责传达诏令的黄门侍郎,还没新官上任,他们就让我出镇,是为了调虎离山吗?武将当文官并不违反规定,我爹就曾经担任散骑常侍。他曾说过,他的貂蝉冠是从兜鍪中所出。有功的武将完全可以获得做文官的资格。
陛下登基以来,掌握禁军的两位禁军都是陛下的亲信,一位是曹道刚将军,另一位就是我。就算我不在京城了,这不是还有曹将军吗?
“臣出镇青冀二州,就可以成为陛下的外援。魏军来犯,臣就痛击他们;如果京城有人对陛下不利,臣也会回师勤王的,臣永远不会忘记陛下的知遇提拔之恩!”
“周郎,保重。等朕亲政了,你的军功也积累得差不多了,朕让你做兵马大元帅,荡平北方,一统天下!”
“臣这就准备赴任,陛下等臣的好消息吧。对了,陛下答应臣的千户侯,可不要反悔。臣还有个弟弟,以后还望陛下多多提携。”
“你要的,朕当然不会吝惜,你看连先帝的用品,朕都给你了……可西昌侯……你知道的,杨郎、徐郎都死在他手里,可鄱阳王就是不让我对付他。”
“臣自有办法对付他,只等陛下一句话。”
告别陛下,我找到归自己统领的禁军,叮嘱他们:
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要听陛下的,陛下让你们杀谁,你们就杀谁!
从小,爹就教育我,要用这一身的武艺报效国家。既然要报效国家,当然就要团结在皇帝陛下身边。
交代完一切,我欣然出宫。由于有陛下撑腰,我出入宫门根本不需要凭证,也没人敢阻拦我,把我惹急了,我随身携带的二十口刀就不一定只是摆设了。
我承认我行事是横了点,我跟着爹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没少在地方作威作福,可我是懂分寸的,以前武皇帝派我去镇压唐寓之的时候,我就很收敛,哪怕陛下登基以前,在这京城,我也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人,因为只要我说六个字,所有还不想死的人都会给我让路:
周郎刀不识君!
我周郎认得你,我的刀可不认得你!
末日
陛下所料不差,西昌侯不肯封我千户侯。他自己也只是个千户侯,大概不希望我和他平起平坐?
这西昌侯名叫萧鸾,是高皇帝的侄子,武皇帝的堂弟,陛下的堂叔祖,官居尚书令,是武皇帝留给陛下的辅臣。当然,我不怕这个西昌侯,每次他见到我,都很低调柔顺,显然是个知进退的人。我刚得到出镇命令的时候,他还拍了我半天马屁,说出镇一方的都是朝廷要员,说得我很是受用。
所以我给他个面子,不去找他,去找萧谌:
不给我千户侯,那就五百户。如果还不行,我周郎就拿着刀去办理手续了。
然而,这回我真遇到了不怕死的,诏书上写的竟然是:封曲江县男,三百户!爵位比我预期的低了三级,封户比我预期的最小值还打了六折!
我当场拔出了刀,正要说出那六个字……
“周将军,何必呢……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刀不认得人嘛,可这是朝堂之上,给大家留点面子,爵位、封户什么的,等下了朝,都好商量……”
咦,西昌侯这时候来充什么好人?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线,我不会真的杀人?
于是我装作被他说服了的样子,给他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毕竟,日子长着呢,封千户侯,甚至万户侯,都不急于一时。就算陛下真的什么也不做,我也不信西昌侯这个爷爷辈的能活过陛下。
我打点行装,准备上路。看着随自己赴任的军队已经出了城,我想起了自己当初和父亲一起杀敌的场景。
颤抖吧,北魏!你们的周郎回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招呼。
“周将军,皇上有旨召见,在尚书省等您呢。”
是西昌侯和萧谌。
我就知道,我和陛下说好的千户侯是不会跑的。虽然西昌侯是辅臣,可毕竟不是皇帝,他做的决定,陛下是可以否决的。
只是,为什么萧谌现在和西昌侯在一起?难道……
“周将军,去尚书省见驾,就不要带刀了吧?”
我想起了平日里文武百官见了我就害怕的神情,想起了西昌侯对我的谦让。尚书省是什么龙潭虎穴?我面对数万大军都没怂,要是这种场合反倒怂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是只纸老虎?这要传出去,以后不仅北魏不怕我,西昌侯不怕我,甚至连王敬则都会笑话我吧?
我心一横,就算不带刀,以我一身武艺,就算真的有情况,难道我还打不过谁吗?
今天的尚书省,人比往常更多。我感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我抖擞精神,昂然直入。
我是谁!我是曾经在数万敌军中冲杀自如的周奉叔!
我是即将就任的青冀二州刺史,方面大员,当今陛下的老师、朋友、近臣、爱将!
这辈子,除了我爹,我还从来没有!
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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