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六十一篇:读杨永贤长篇小说《女人韵歌》札记(三)

  

郑熙亭文存之六十一篇:

一曲沁人心脾的韵歌

——读杨永贤长篇小说《女人韵歌》札记

郑熙亭

泛爱众而亲仁

作家的笔,一下跳到1937年。柳弗达由学士帽换上了大英帝国的博士帽。国难当头,他选择了逃避,按照夏叔倩的旨指,连家也不回便去了“敌占区”青岛(敌占区还安全,只要甘心做奴隶)。背着父母、妻女做了夏氏的乘龙快婿,大舅兄毕业于日本帝国大学,是新上任的鲁东大学副校长,柳 弗达轻而易举地作了“鲁大”的教授,领着高薪,住着德式别墅,娇妻、金钱、学位什么都有了,他就在安乐窝里度过了八年抗战,一步一步在夏氏泥潭里沉沦着,进入了所谓的上流社会。他的人性也一步一步地消蚀着,直到后来生不养母、死不葬父、抛妻弃女,变成了只有名利地位不食人间烟火的 “大人物”。而程端琦,却在冀东“根据地”(根据地可不安全,要经受 “大扫荡”)艰难地度过了八年抗战,她柔弱的双肩承担了本应由柳弗达承 担的家庭和社会责任。

人性这东西是复杂、变化的,因为社会是复杂、变化的。到底是性善还是性恶,思想家们从先秦到现在,打了几千年,一笔糊涂账。我们的作家不管这一套,只是把社会生活的真实,提炼为艺术的真实。人贵实,文贵真, 只有真实的“社会人物”和“自然景物”,才有艺术的善恶美丑,《女人韵歌》的审美价值,就是从这里发生的。最能表现人性善的,就是爱心了。我 们看作家是怎样写程端琦的爱心的:

先是写她对父母的爱。1942年春,端琦的父亲在敌人“大扫荡”中被杀害,母亲得了惊吓症,大姐已死,三妹夫被抓劳工,端琦顾不上丧父之痛, 壮起胆子向公婆要求“回娘家去照顾母亲”。在人生遇到浩劫的时候,人性一般的都向善了。那时候逃难的人们,逃到哪里吃到哪里,中国人几乎“天下一家”了,何况是柳家二老?公婆体恤端琦,用车把亲家母接了过来。母亲在女儿的婆家住了一年多,去世了。临终前“她拉住女儿的手颤颤抖抖地 说:端琦,妈算得了你的济了。谢谢你的公婆”,“端琦抱住母亲大哭,她哭父亲、哭母亲,也哭自己,末了,她紧紧搂着女儿说:梦乔,妈妈只有你 了”。情节和文字就这么简单,只用了四个哭字一句话,端琦的无限悲痛就把读者感染了。

再是写她对别人的爱。端琦刚埋葬了母亲,婆婆七十多岁的胞姐,领着一个叫山榴的外孙女,病得“再也拉不动那根打狗棍子了”,投奔了来。公婆把这祖孙二人收留下来,让老太太住在端琦房里,山榴住在张嫂房里, 山榴依恋着外祖母,端琦也就连她留下了。给她换了衣服,给她洗头、擦 澡,对她说:“山榴,今后你就唤我大舅妈,梦乔叫你姐姐,我们算是一家人了。”姨婆婆患的是“噎食”,一天比一天沉重,几乎到了水米不进的地步,端琦曾向婆母建议请医生,婆母说“她的病治也没用了”,她只能把对母亲的爱,转移到姨婆婆身上,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法,尽量减少她的病痛。老人以微笑来报偿她,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已无力抽动嘴角的肌肉, 困难的转动着干枯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端琦会意”,目示山榴靠近姥姥身边,“老人像注射了强心剂,伸了伸手,轻轻动了两下,对山榴说:我去了,你要听话……”老人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山榴才听得明白,她乖乖地点头,老太太又将眼睛转向端琦,端琦立刻俯下身去,她看看端琦,再看看山榴,反复几次,端琦极为诚恳地说:“大姨,山榴就算留给我了。我一定好好待她的,你就放心吧。”老人听了,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 帘,像是睡了。山榴握住老人的手,一动不动。过了一会,突然一声惊叫:“大舅妈,姥姥她、她死啦!”这一段文字,若非亲临其境,若非真情似海,若非深得艺术真谛,是写不出来的!“人不伤心难掉泪”,读到这里不能不掉泪。古人讲的什么“意在言外”、“意态由来画不成”,小说写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的用不着也无法评论了。所以我只能摘引原文,只能叫作 札记。

在若干她所爱的众人中,有两个女八路和一个烈士遗孤“小刺猬”是值得一提的。缘起于1943年,冀东根据地的形势开始好转,柳村这样的“模范村”,掩藏着八路军的粮食、布匹,抗日政府的干部也能公开活动。柳家二老爷从1938年就辞官经商,把过继儿子柳则思打发回家;端琦的公爹被称作 “爱国的保长”。区上两名女干部住在柳家,每隔十晌半月就来一次。婆婆叫人打扫出一间闲房子,备好桌椅被褥给她们住。开始,端琦对这两位女八路敬而远之,称她们“李霞姑娘”、“兰芬姑娘”。不久,女八路的风趣、 随和,使她消除了陌生感,夸奖她们“能文能武,敢和日本鬼子斗”,改变了称呼,叫她们妹妹。到了冬天,闲房里太冷,便请她们搬了过来,这大少奶奶的闺房,住着山榴、李霞、兰芬、梦乔和她。行李卷一个挨一个,满满一炕。十岁的梦乔已经在联村小学上四年级了,只要得闲,便和山榴姐姐缠着李霞、兰芬姑姑说故事、唱歌曲,张嫂也过来听,端琦在一旁忍俊着, “惬意极了”。这是她们母女最快乐的一段日子,这段日子对端琦性格的形成、对梦乔少年时的心态,有很大的影响。从年前李霞和兰芬就没有露面, 在正月十五掌灯时分,兰芬忽然闯了进来,怀里抱着个婴儿,“两眼闪着泪花,紧咬住嘴唇”,端琦情知不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兰芬妹妹,出什 么事啦,李霞妹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兰芬说:“大嫂,李霞她、她不会再来了。”原来,李霞在腊月初二生了一个男孩,孩子的爸爸是八路军的营长,已奉命挺进东北去了,因汉奸告密,李霞牺牲,掩护她的堡垒户张大娘也被害,这个孩子由群众掩护着辗转到了兰芬手里,在万难之下,兰芬想到了程端琦,“就冒昧的给你抱来了”。小说是这样表述程端琦当时的心态:

她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蹙起眉头思考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以自己在柳家的地位,也不敢主这么大事儿。但转念一想, 李霞惨死,男人又走得远远的去打鬼子,孩子生下来就走了爹、死了娘,太可怜了。人,凡事都得讲点良心,不能前怕狼后怕虎,麻 烦事儿一点不沾边……便心一横、牙一咬,壮起胆子说:“好吧, 我先留下这孩子,等上房两位老人不愿意时再想办法,兰芬妹妹, 你就放心吧。”

兰芬信任地留下孩子,并给他起名叫小刺猬。后来被“上房两位老人” 发觉,斥责端琦、张嫂抱走,千辛万苦终于抚养成人,演绎出一连串的故事。

总而言之,程端琦的爱心不是无缘无故的,是有缘有故的,是不含功 利、不计恩怨、不论亲疏,是事到临头自然而然应该这样做,她就做了。如此为善,方是真善。当然就称得上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 道德的人了。

 郑熙亭:河北沧州人,原沧州行政公署专员,河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56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历史小说《汴京梦断》(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东游寻梦—苏轼传》(东方出版社出版)、《大宋河山》(海南出版社出版),201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三卷本《熙亭文存》。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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