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43章)

第43章  无心之语 心底波澜
待726年端午节来临时,济州百姓已纷纷换上了轻便的夏装,济州街头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如果不刻意提起,大家几乎快要忘记一个多月前那场凶险无比的洪水了。
端午节这天,王维刚起床,莲儿便兴高采烈地光着脚丫跑来找他,一边跑,一边献宝似地欢呼道:“阿爷你看,莲儿的五彩线好不好看?”
王维忙上前抱起莲儿,在空中转了几圈,哈哈笑道:“好看!”
听到父女俩的笑闹声,璎珞掀帘走了进来,用葛巾抹了抹莲儿汗津津的额头:“莲儿,今天记得乖乖戴着五彩线,莫要弄丢了。五彩线,五彩线,保佑莲儿常平安。”
唐人端午风俗,要在手臂上系一条由白、青、黑、赤、黄等五色丝线扎成的五彩线,又称长命缕。按阴阳五行学说,这五种颜色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可以驱除瘟病、保佑平安。
璎珞手臂上也系了一条飘逸别致的长命缕,王维低头细看了一眼,点头赞道:“娘子端的手巧,连长命缕都扎得这般好看。”
“不好看,怎么哄你和莲儿戴上呢?”璎珞扑哧一笑,像变戏法似的从袖袍中取出另一根别致的长命缕,稳稳地系在了王维手臂上。
王维在璎珞额头轻弹一指道:“娘子几时哄我了?为夫倒盼着娘子多哄我几回。”
两人说笑间,福嫂在外间问道:“阿郎,夫人,你们喜欢吃角粽、菱粽?还是筒粽、锥粽、秤砣粽?”
璎珞抱着莲儿掀帘而出,笑道:“福嫂手巧,不妨每样都裹几个,看着也讨人欢喜。”
王维尾随其后,问璎珞道:“娘子,《五时图》和《五花图》可曾得了?若是没有,我这便去书房画上两幅。”
王维说的《五时图》,是蛇、蝎、蜥蜴、蜈蚣、蟾蜍等五种毒物,《五花图》的亮点是石榴花,因为五月正是榴花吐艳之时。唐人端午风俗,需在床帐上挂《五时图》和《五花图》,用以避邪止恶。
璎珞回头笑道:“对了,说起这个,我倒想起,前儿赵化娘子还说,你去年帮他家画的《五花图》,他们喜欢得不得了,过了端午节还舍不得取下,一直到天凉了换床帐才罢。”
“娘子若是喜欢,为夫每日画上一幅,挂在床上也使得。”
璎珞掩嘴笑道:“一早又没个正经了。”
“好,那便说正经的。今日济州城内定然热闹,你带莲儿去街上耍耍,喜欢什么,只管尽兴买些,为夫么,这便去书房画画。”
“太好咯,阿娘带我去耍咯!”听阿爷说可以去街上玩,莲儿最是开心,马上拉着璎珞的裙角,一个劲要往屋外走。
“福嫂,小蝶,今日难得天气晴好,你们也在屋里拘得久了,不如一起去街上耍耍。”璎珞弯腰抱起莲儿,笑意盈盈道。
“夫人,羊肉已按你的法子腌好了,回头便可以烤千层肉饼。裹粽子的馅料也都准备好了,回来就可以上手。”听说要出门耍,福嫂和小蝶也很是欢喜,连忙收拾妥当。
王维将她们送到门外,目送她们远去后,转身钻进书房画画。《五时图》倒是有限,那幅《五花图》,他可要好好画,谁叫璎珞那么喜欢石榴花呢?
端午节的济州街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街旁柳枝婀娜,似乎也在欢欣起舞。
璎珞穿了鹅黄底团花短襦,配着碧色穿花鸾鸟纹六幅长裙,漫步在济州街头,俨然是一道曼妙风景。
经过去年冬天的封禅接驾、今年春天的黄河水灾以及送别裴耀卿时的弹奏琵琶,王维在济州城内早已声名远扬。璎珞一路走来,路人的问候声、赞美声络绎不绝。“夫人果然好人才”、“夫人端的好容貌”、“参军大人好福气”……
璎珞笑脸相迎,一一欠身回礼。
路过一家布庄时,璎珞停下脚步,想替王维和莲儿选两块轻薄的面料,做两身夏日衣衫。
正当璎珞精挑细选时,当年为璎珞接生的稳婆也恰好路过这家布庄,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向璎珞问好道:“夫人好,不知夫人还记得老身么?”
“原来是何家阿嫂,奴家再是眼拙也定然记得,奴家给阿嫂问安了。”璎珞未语笑先闻,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道。
何稳婆高兴得合不拢嘴,转眼看到福嫂怀中的莲儿,当真是柳眉杏眼、粉雕玉琢,更是高兴地啧啧赞道:“这是莲儿吧?刚出生时就是美人坯子,如今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正是呢,托阿嫂的福,莲儿倒是好养得紧。”
“王参军仪表堂堂,夫人天姿国色,能投胎到你们这样人家的孩子,都是有福之人。夫人真该多生几个才好,唉,可惜了。”何稳婆摸着莲儿粉嘟嘟的小手,越看越是欢喜,不由自言自语道。
“可惜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璎珞听到何稳婆说出这三个字时,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一脸疑惑地看了何稳婆一眼。
何稳婆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顿时涨红了脸,搓着手支支吾吾道:“老身说'可惜了’,是说可惜头胎不是小郎君。哎呀,老身笨嘴笨舌的,真该打嘴,还请夫人莫往心里去。老身家里还有些事,夫人慢慢挑,老身先走一步了。”说着,便转身急急离去。
璎珞原本并没有将何稳婆的话往心里去,但看到何稳婆落荒而逃的背影,加上她方才解释“可惜了”三个字时眼光中的闪烁不定,突然意识到她定是话中有话,她说的“可惜了”决不是“可惜头胎不是小郎君”的意思。
那么,是什么可惜了?可惜什么了呢?
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魔咒,在璎珞心里震开了一条裂缝。刹那间,各种念头乱纷纷涌上心头,让她几乎难以呼吸。小贩叫卖声、车马往来声、人群喧哗声,这些周遭的声音似乎都离她很远,她忽然想到一个念头——何嫂是不是可惜我不会再生孩子了?
王维是家中长子,自打生下莲儿以来,她便一直想着要再为他添个小郎君,延续王家血脉。可是,三年过去了,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也曾不好意思地问过王维:“当初很容易就怀上了莲儿,如今怎么……?”
每每此时,王维总是笑着拥她入怀,打趣她道:“娘子莫非是嫌为夫不够努力?只怕娘子日后要嫌为夫让你太过辛苦了。”噎得她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有几次,她也问过王维:“生莲儿那次,何嫂说我胎位不正,凶险异常,后来虽然有惊无险,但到底伤了元气,会不会……?”
每每此时,王维都会笑着打断她,安慰她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虽然分娩时有些困难,但你到底年轻,加上产后又好好调理了大半年,早就恢复元气了。”
她心中涌起的那些疑惑和不安,就这样融化在他举重若轻的笑谈中。
一直以来,她都信他。他说她没事,就自然是没事的。他们还年轻,假以时日,总能如愿怀上孩子的。
可是,方才何嫂那句无意中透露的“可惜了”,却将她所有的疑惑和不安一股脑儿掀了起来。她心里的希望瞬间被击得粉粹。是的,何嫂说的“可惜了”,还能可惜什么?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可惜你不能再生孩子了!
璎珞正这样胡思乱想时,还是小蝶眼尖,看到璎珞脸色发白,神情恍惚,忙扶住她的手臂问道:“夫人,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怔怔地看了小蝶一眼,摇了摇头,指了指家的方向,说:“咱们回去吧。”
莲儿不明所以,一个劲嚷嚷着“阿娘,我要吃糕糕”,福嫂只好哄莲儿回家去拿银子来买,小蝶则小心翼翼地扶着璎珞。
从市坊回家的路,原本不过几百步便到,但今日却仿佛分外遥远。
璎珞只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担,提不起,放不下,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往前走一小步。好不容易挨到了家门口,推门而入,只见王维正在庭院中剪栀子花。
“阿爷抱抱!我要香香!”一看到王维,莲儿便挥舞着小手,急着挣脱福嫂的怀抱,迫不及待地向王维扑去。
王维忙放下手中的竹剪,蹲下身子,稳稳接住迎面扑来的莲儿,笑道:“大街上好不好玩?阿娘给莲儿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莲儿一边伸出手去够树上的栀子花,一边嘟囔着小嘴道:“不好玩,阿娘不给莲儿买糕糕。”
“哦?是不是莲儿不乖呀?”王维刮了刮莲儿的小鼻子,转身去看璎珞。只见璎珞正怔怔地倚在桂花树边,神情恍惚,目光不知看向何处。王维心中一紧,方才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
“璎珞——”王维快步走了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嗯?”听到王维的声音,璎珞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
“阿娘,我要吃糕糕。”莲儿依旧对方才街头的枣糕念念不忘。
璎珞蹲下身子,哄莲儿道:“这会儿福嫂在裹粽子,小蝶在烤千层肉饼,你若吃了糕糕,待会就吃不下粽子和千层肉饼咯。”
王维也故意自言自语道:“阿爷有点想吃汤饼了,谁能帮阿爷去告诉福嫂呢?”
“我能!”莲儿拍了拍小胸脯,撒开小腿,向厨房跑去。璎珞怔怔地看着莲儿欢快的背影,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看莲儿走远了,王维捧起方才剪下的一丛栀子花,低头嗅了嗅花香,选了大小适中的一朵,含笑道:“喜欢么?来,我替你簪上。”
璎珞抬头,对上眼前这双永远澄澈温暖的眸子,心底不由五味杂陈,仿佛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只想躲在他怀里痛哭一场……
这样想着,便觉眼眶一热,正想低头掩饰过去,但一行热泪早已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王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在她耳畔柔声道:“有什么事,咱们到屋里去说吧。若是被莲儿看到了,还以为阿爷在欺负阿娘,把阿娘惹哭了呢,你说是也不是?”
王维不说话还好,听他这样一说,璎珞心里愈发难过,不由悲从中来,泪水竟像断了线似的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她索性环住了他的腰,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口,哽咽着哭了起来。
王维似乎猜到了几分,微微收紧了臂弯,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脊:“傻璎珞,你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心里就好受了。”
不知哭了多久,璎珞才觉得心中的酸楚似乎减轻了些,这才想起这是家中庭院,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笑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他怀中低语道:“咱们进屋吧。”
王维退后一步,轻轻抬起璎珞下巴,用他修长温暖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低头笑道:“现在可以让我替你把花簪上了吧?”
璎珞乖乖地点了点头,王维细细端详了一番,才将栀子花簪在她右边的发髻上,含笑点头道:“也只有这素雅高洁的栀子花,才配得上我家娘子。”
他醇厚的声音就像一把熨斗,将璎珞心头的难过熨平了大半,任由王维携了她的手,往内室走去。
到了内室,王维握住她的双肩,低头看着她,柔声问道:“娘子,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没什么。”璎珞摇了摇头,心知逃不过,却还是故意装傻充愣。
王维屈指在她额上轻轻一弹,打趣她道:“是么?那方才是谁在我怀里哭鼻子了?是谁哭得比莲儿还要更伤心些?”
璎珞胸口微涩,思忖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显然有些发颤:“摩诘,我是不是不会再生孩子了?”
王维心中了然,果然,该来的,终于来了。该面对的,终归需要面对。他摸了摸璎珞的鬓发,柔声问道:“莫不是今日出门时,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她多么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笑她“胡思乱想”、“尽是胡说”,不料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看来,他早就知道有人会对她这样说,他早就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了!
她原来还心存侥幸,此刻却只觉得整颗心都坠入了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时间,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王维起身倒了一盏花茶,喂她喝了一口,问她道:“璎珞,你看这个青瓷茶盏,咱们已经用了四年了,你还记得它的名字么?”
看着王维手中的青瓷茶盏,触上那温润的感觉,璎珞心里疼得愈发厉害。她怎会不记得呢?它的名字是夫妻杯,一杯子,一辈子……
可是,如果她无法再为他生育孩子,她总不能让他因她而绝后,她总要为他早做打算。身为妻子,她该为他纳妾,让其他女子替他延续血脉。从此以后,陪伴在他身边的,不再只是她一人了。
这样想着、想着,心里愈发悲痛难忍,眼泪再次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滑落……
王维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说,只是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抚摸着她散发着栀子花香的秀发,像哄莲儿一样哄她道:“璎珞,旁人的话不值什么,莫要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是何嫂说的呢?”璎珞强忍眼泪,抬起头来,哽咽道。
原来,如此!
原来,璎珞今日遇见何嫂了!按理何嫂不是搬弄是非之人,自己也曾再三嘱咐过,今日怎会这样?
王维定了定神,双手扶住璎珞双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璎珞,我不知道何嫂和你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当初你生下莲儿后,何嫂告诉我,你分娩时胎位不正,加上骨盆又较常人窄,她便用推拿和施针的法子帮你挪了位,当时确实伤了一些元气。但是,你后来好好调理了几个月,方郎中也来瞧过了,说你恢复得大好了。而且,何嫂只说你可能会比旁人难怀上孩子,但也绝非没有可能。璎珞,咱们都还年轻,你何必往心里去?”
王维的声音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可是,何嫂方才明明说“可惜了”。璎珞不由有些茫然,抬头看着他:“何嫂真是这样和你说的么?”
“何嫂的话你都信得,我的话,怎么反而不信了呢?再说了,即便何嫂说的是真的,就算咱们日后子嗣艰难,那又如何?莫说咱们已经有莲儿了,便是没有莲儿,又有什么打紧?咱们好好过日子,不是比什么都强?”
一句“咱们好好过日子,不是比什么都强”,仿佛一记当头棒喝,让璎珞原本乱纷纷的心情渐渐安定了下来。
方才还觉得天塌地陷、如坠深渊,如今却觉得是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杞人忧天了。
她脸上顿时一红,不由将脸埋在王维胸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你方才哭成那样,莫不是担心我会贪心不足去纳妾?”王维拥璎珞入怀,在她耳畔低笑道。
璎珞心里一阵发窘,小声嘟囔道:“如果我当真不能再为你生孩子了,即便你不想纳妾,为了王家血脉,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不,璎珞。”王维摇了摇头,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双眸,声音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璎珞,这世上,我只要你一个。旁的事我不敢说,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我此生不管有几个子女,定然都是璎珞你生的。若违此誓,就让我……”
不待王维再说下去,璎珞便紧紧捂住了他的唇,急急道:“好好的发什么誓?我信你还不成么?”
“璎珞,你若是信我,就要信我到底,再不许胡思乱想了,嗯?”
看着眼前这双情深似海的眸子,她一时竟有些羞愧不已。那年在若耶溪畔,为了玉真公主一事,他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她当时也答应了他。可如今,只听了何嫂一句无心之语,她却再次疑了他。她这样出尔反尔、意志不坚,还配是他的璎珞么?
见璎珞眼眶中似有眼泪在打转,王维揽过璎珞,揉了揉她的眉心,在她耳畔柔声道:“好,咱们不说这些了,嗯?”
璎珞闭上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帘外却响起了小蝶的声音:“阿郎,夫人,晚膳已经得了,你们这会儿来用膳么?”
王维笑着看了一眼璎珞,向帘外扬声道:“来了。”
晚膳果然丰盛,案几上满满当当摆放着形状各异的粽子、热气腾腾的汤饼、金黄香脆的千层肉饼、清香扑鼻的百岁羹,不禁让人想大快朵颐。
王维携了璎珞,抱着莲儿,撩起袍角,在食案边坐下。
璎珞拿起一个千层肉饼,递到王维手中,侧头笑道:“饼要趁热吃,待会凉了就不香了。”
王维接过肉饼,细嚼慢咽地尝了一口,连连赞道:“唔,这千层肉饼比古楼子好吃,味道果然鲜美!”
不待璎珞说话,福嫂便倒豆子般一气说了下去:“阿郎,这千层肉饼是按夫人说的法子做的。夫人说,羊肉要在豉椒、桂皮、豆酱里腌渍半天才能入味,面皮要擀得薄些,外面再洒些芝麻,这样烤出的千层肉饼,外香内嫩,味道再鲜美不过了。”
“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还不是因为福嫂的手巧。来,福嫂,小蝶,你们也快趁热吃吧。”
“阿爷,我还要吃!”本来一心惦记着吃枣糕的莲儿,吃了千层肉饼后,也砸吧着小嘴连说“好吃”,一口气吃下了小半个。
“阿娘说得好,福嫂做得好,莲儿吃得好。”王维又掰给莲儿半个,呵呵笑道。
“莲儿要多吃些,才会快快长大,阿爷才能教你写字画画。”看大家都吃得香,璎珞心头好生欢喜。
莲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道:“阿爷,我想学琵琶!”
“哈哈,等莲儿长大了,只要莲儿想学,阿爷都会慢慢教你。”
“莲儿,你要好好学,才不辜负了阿爷一身才学。”璎珞给莲儿盛了一小碗汤饼,用勺子舀了喂她。
王维笑着看了一眼璎珞,起身盛了一碗百岁羹,递到璎珞手中:“这是你爱喝的,快趁热喝吧。”
“好。”璎珞嫣然一笑,低头喝了一口。看着被烛光映照得熠熠生辉的父女俩的脸庞,心中一片柔软。
入夜后,济州城内一片安静。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月光从半开的窗棂透了进来,把床前映得如霜一片银白。
看璎珞已然熟睡,王维轻轻抽出枕在她颈下的手臂,披衣步出门外。
庭院里一片宁静,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显得格外嘹亮。王维撩起袍角,在檐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月光透过栀子花树,静静地洒了他一身。他抬头看着一树栀子花,想起日间璎珞和他说的那些话,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打莲儿出生以来,他便不想让璎珞为子嗣的事烦心。每次璎珞和他聊到这个话题,他都插科打诨地混过去了。不料,今日她还是知道了。
身为家中长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子嗣的事。只是,他知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是一种缘分。是你的,迟早会来,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而且,璎珞生莲儿时的命悬一线,即便此刻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说真的,即便璎珞还能怀孕,他也不愿璎珞再冒这个风险了。
他早已想好,如果他和璎珞今生注定没有儿子,向王缙过继一个便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纳妾,不会让璎珞受一丝丝委屈。
蛙鸣声渐渐停了,夜色愈发沉静。虽然已是初夏,但依然有些凉意。王维拢了拢衣裳,从容起身,向内室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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