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妻

背妻

作者:张谷良

民国年间,一座大山里住着几户人家,有一位锯匠。所谓锯匠就是帮建房子的东家锯木板。锯木板要两个师傅,一人站一头互相拉。看似简单,却是个技术活,配合得好,轻松很多,木板锯得又平又匀又直溜;配合得不好,累死牛。

这位师傅技术好,为人忠信。周边邻村但凡有人建房,都找他。活多,带了两个徒弟,一个姓马,一个姓朱。师兄俩长年在山里锯板,相互帮衬,甚是融洽。白天拉一把锯,夜里睡一张铺,无话不谈。:小马年长二十六岁,长得壮实墩厚,做事勤快。小朱长得方正秀气,头脑灵活。两个徒弟深得师傅喜爱。

村东头一户人家娶了个新媳妇,名唤梨花,人长得漂亮。一条小溪从她门前流过,村里人洗衣,洗菜,挑水,都要来这条小溪。起初,小朱挑水,洗衣,时不时的碰上这位新媳妇梨花。二人眉来眼去,渐生爱意。后来小朱早上挑水,梨花在洗衣服。中午小朱洗菜,梨花在洗抹布。傍晚小朱洗衣服,梨花在刷碗。总之,小朱心心念念地想去溪边,梨花风里雨里总会来。几个月过去了,小朱带上脏衣服去挑水,梨花就帮他洗了。

屁大的小山村,在那个年代,一只黄鼠狼扒了鸡窝,谁家的母猪生了崽,都是爆炸新闻。瞬间从村东传到村西,家喻户晓。新媳妇梨花的老公时不时的听到一些传闻,越听越明白,越听越气愤。无奈没有捉奸在床,又不好将此事张扬出去。人家背地里嚼舌根,总还没有摆到明面上,只有忍气吞声。旧时候没有离婚这一说,只有休妻,卖妻。梨花老公决定将她卖了。这消息传到小朱耳朵里,小朱兴奋得彻夜未眠。小朱托师傅去梨花老公家商量。梨花老公却不肯卖给小朱,卖谁都可以,就不卖给小朱。小朱愁得生了病。这时师傅给小朱出了个注意:小朱出钱,小马出面去买。小马将梨花背回家,小朱第二天再去小马家背。此计甚妙,小朱依计行事,备足钱银交给小马。

那时候卖妻有个风俗,设在半夜里买卖。有因男人赌博输了钱的卖妻;有因女人偷汉子的卖妻。但都不是光彩的事,情理之中。当夜小马带上钱银同梨花老公将买卖淡妥,画了契约,将梨花背回了家。

第二天,小马的兄弟、父母、邻居,看到小马带回了个漂亮的媳妇,却说是帮他人买的,顿时都觉得可惜了。这时有人出起了馊主意,说:这么漂亮的媳妇还还给人家,又不是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小马背了一夜梨花,第一次摸着女人,心里翻腾。起初还在犹豫,师弟那条坎上过不去。听家人再三劝说,起了歪心不还了。

第二天,小朱来背人,师兄小马翻了脸,不还了。还将小朱打出了村。从此梨花做了小马的媳妇。起初梨花不从,小马就天天好吃好喝伺候;有时还会拿刀子逼。时间久了,梨花生了娃,几十年过去了,梨花生了好多娃。但对小马、哦老马啰,就是没有一句好言语,开口就是骂;老马对梨花几十年如一日,百依百顺。老马儿孙满堂,活了八十多岁,去世了。临了还眼巴巴的看着梨花。

小朱在老马村里有个远房表亲,几十年没有往来。这一年小朱来了,身体还健旺。梨花听到消息,拿了四个鸡蛋一斤面条,步履蹒跚地来到小朱表亲家。六十年后,他们再一次见面了。他们却是第一次摆开了面对面谈天,他们谈了很久,直到夜临近了,小朱才搀扶着送梨花回家。这一年梨花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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