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坛：我们坐着等待长大成人的地方 如今树起拆迁的标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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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小路（外六首）
文/余波
柚子树上挂满了金黄的心
你说它们要被风干
像家乡的腊肉
封存至新年到来，团聚
一同揭开这脱水的芳香。
树叶总是在落，却总也落不完
好像银杏黄谢后的夜晚，又会收回
它们在草地上静默的分身。
我想起前几天的午后
和小叶温暖的日晒
我期盼长大，长发垂到底楼
蚂蚁们穿越夜雾，顺着它爬上来。
这条路上将会开满鲜花。
■ 漫步
在这拟古的雨声中
炉火里的松针和枯樟叶哔剥作响
失去了空地和屋顶天台的我们
就在大火中央舞蹈
只要我们互相牵着手
我们就是温暖的流域，鱼群游转
流焰跑过笑过，就在那片草地
生长了无刺的枸骨，就在那片沙地
磨出了罕珍的螺珠
我的红豆，我的飞船
越来越多的光芒与暗影到来
一起在大火中央舞蹈
为每一粒玻璃球取下姓名
就像从架子上取下烘焙菜谱或园艺图书
揣在裤袋里的魔法卡片
那里有我的精灵和梦魇，我的甜瓜和苦李
我们在争吵后同吮美人蕉的芳蜜
然后握手，温暖若鱼群游转
唱戏班的木台子辽阔如原
我们坐着吹弹木管乐器的地方
我们坐着等待长大成人的地方
如今树起拆迁的标识牌
■ 南迁
这样寒冷的天连飞鸟也会僵住
水里的鸟和天上的鸟相互迎迓
面对自己就像面对死亡
但远游的人们陆续回来
留下一袋糖果的如今兜满银鱼
怀襟上别遍龙船朱槿
它们风化，它们褪色
变成敞开的气球，跑进灌丛
湖滨的茶炊冷掉，鸦子叫唤着从树林飞出
飞向同样黑暗的楼宇
我听到蜂农正在抖落巢框上的蜂群
他的儿子在清理蜂路中的空壳
像新年的扫除
这样超前的夜连贺岁也是凄苦
也是污秽的爱
你是一句似懂莫懂的南国方言
同土地的异邦人啊
我始终在追索你
不可追索的你
■ 寒衣
她不断喊我的名字
我猫在窗角，让帘子罩着
不回一句话
只是冷漠地把这些门后的阴语打落在地
像弹丸射下飞鸟
她不断喊我的名字
传说与神话的影子在缠绕我
洪水滔天，帝帝皇皇全都死去
崦嵫耸起，人间的灯火褴褛
和那些夜花一起坍缩
她不断喊我的名字
一定也曾怨恨于我
恨我把给我的爱给了更多的人
于是坐在满地落叶中自我采摄
公路是线，远去的灵车是针
一戳一戳在她的身上打补丁
夜又是这样的远漫
任何发光发声的都是冥冥的安康鱼
她不断喊谁的名字
祈望重新到来
但你忘了，我也忘了
屋顶上的苹果树
根须胀满圆盆
让它，让我们受锤
锤裂成纷纭瓷片，而那里有新的花箱
请她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请她还魂，安卧下来
安卧在这等待来春之光的巢床
睡梦里沉默如孩
请她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 冬日致友人书
当我途经湖泊的明亮与街道的昏暗
只剩下你的色彩在驳斥坦荡无言的日光
斑斓的哀伤是一件缀满补丁的帝袍
在秋天，没有人可以供给冠冕
树叶旋落而下敲我的肩
我要游到河的那岸
——这是我的旧年愿望
也是我心口的一圈溃疡
割痛和磨损我的神经与血管——
卡在喉道的骨鲠，我追索它
每当我快要触及它的锋利
它就振起水一样的风波
敲我的驼着的背，它说我是
软弱的剑齿龙
我们蒙灰的日子
像你一样蒙尘的美丽
像你一样飞翔在时间的静止
我们蒙灰的日子
漆红的长椅上孤零的鸽子
他已经率先虚构了自己
在我们蒙灰的年代
写下一句诚恳的话，摊在墙上
晾晒我们干枯的思想与食盐
疑惑地醒过来并标记一个问号
我们没有办法自信我们的不自信
没有办法真实我们的不真实
就像我们无法梦见我们不在梦中的故事
■ 透明的壳
桥上伫满了人
守望月亮，看护群星的花园
世界上顶好的职业
所有失业者都可以从事它
你拨开人流，走过去
河对岸成帘的蓝雪花盈盈发光
一直照到此岸
照到你的头发，犹细雪轻飘
你有很多密码
写在树叶上然后掉进水里，漂走
你想今后不会再有能阅读藏宝图的人
钥匙石榴子一样生长
所以你找不到锁孔
■ 雾季
人们已经造出了去往月球的火箭
在另一片土地，遥远的某个星球上
有没有能够种出幸福的树
火箭飞往夜空，列车驶向群山
从舷窗探看，风景从来与我俱逝
伏在案上，看见我的手机像口棺
封藏着我发光的夜半低吟
光亮堂了我半边脸
我像砧板上的鱼，刀口映着我银花花的鳞
有许多仓促而离奇的死别
像大鱼咬住了天上的钩
途经的荒谬都只能勉强塞进小说的仓库
诗歌的熔炉
它们重得没有一双真实的手能够承受
雾快要散去了，薄覆着脚背
坐在花圃中心的女人们
穿着整齐的蓝色工作服，幽邃但也明亮
合唱，把雪吹向早月的合唱
她们是新年的唱诗班；
当我独自坐在窗边写诗
和我说的一样，你是，天才
作者简介
余波，本名高韩磊。浙江省嘉兴市桐乡市人。
本期责编：雨石
投稿邮箱：qcsk201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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