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四十篇： 关于韩信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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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熙亭文存之四十篇：

关于韩信之死

 郑熙亭

 

一

《通鉴·卷十二》汉高帝11年，前196年，吕后把韩信赚入未央宫，“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并屠杀了韩信父、母、妻三族所有人口。罪名是谋反。刘邦征陈稀“还洛阳，闻淮阴候之死，且喜且怜之”。刘邦自己最清楚韩信不反。司马光也颇有一些不平，以为卢绾封燕王，韩信只封候，是刘邦有负韩信。但他又说，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是故太史公论之曰：“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 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 而天下已集，乃谋叛逆；夷灭家族，不亦宜乎。”司马光借用这段话，以证韩信死得正好。全部审太史公言之深意，不审其何以用洋洋二十页文字淋漓记述韩信的智慧、胆略、用兵如神，“以忠信交汉王，虽死不易”之肝胆。

刘邦出身泗水亭长，最底层的小吏，负责排解民事纠纷，征丁征粮。所以，他深谙民情，饱经世故，虽不修文学，但颇为练达，好谋能听，内心忌刻而表面和善，“自监戍卒，见之如旧”，项羽斗不过他，一代豪杰谁也斗不过他。他在追随项梁、追随怀王心（义帝）时，表现为宽大长者，而且有“天下之志”，有识之士纷纷来归，萧何曹参不用说了。骊生、陆贾、张良、陈平、韩信都心悦诚服，以事汉王。

当刘邦成了气候，取得胜利的时候，立刻就露出了本性，“与众臣刑白马而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诛之’”成为汉室家法。当他坐上皇帝宝座，就发生了质的变化，最初的那些平民性情没有了，有的只是帝王特性， 时刻堤防被人“取而代之”。“凡才高于己者皆疾之。”于是杀韩信、杀彭越、杀黥布、杀陈豨、逼卢绾奔匈奴，做皇帝七年半，杀了这些功臣，结果还是有理。司马光替刘邦评了一番理：“进取之于守成，其势不同。……及贵为天子，四海之内，无不为臣；苟不明礼义以示之，使为臣者，人怀二心以缴大利，则国家其能无安乎？”司马光总把礼义挂在口上，那么刘邦整体行为和习惯，是个礼义之人吗？

　　

二

韩信不辞而别项羽，投归刘邦，经过萧何与刘邦反复考定，最后登台拜将，王安石有诗：坛上平明大将旗，举军皆惊王不疑。其实，刘邦对韩信， 从来就没有“不疑”过。当项羽破荥阳，围成皋，刘邦与夏候婴二人二骑逃过黄河，惶惶不可终日。这时韩信正节节胜利：“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东下井陉，不终朝而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刘邦于是疑起韩信来了。他逃入赵地后不敢露面，怕被韩信像抓小鸡一样把他宰了。刘邦躲躲藏藏，挨至天明，乘张耳和韩信还没起床，自称汉王使者，突然驰入营中，闯入张耳、韩信卧室，“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既夺两人军”，即命张耳守赵地，命韩信收集余部击齐。

韩信的军事才能是非凡的。不要看精兵被刘邦夺走了，赵兵残余一经韩信指挥，立刻变为劲旅，锋芒所向无敌，突袭历下，直捣临淄，东追齐王，在有名的潍水之战大破项羽二十万援军，杀大将龙且，虏齐王，尽定齐地。齐地可是强梁之地呀，只看“田横五百壮士”可知其难治了。为了惮压地面，韩信派人向刘邦请示：“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南边楚，请为假王以镇之。”刘邦当时骂道：“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只是当时奈何不得韩信，才用张良、陈平之计，立韩信为齐王，征其兵以击楚。

这时，刘邦与项羽在广武相持不下。韩信举足轻重，“右投则汉王 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羽派人约韩信“反汉与楚联合，三分天下王之”。韩信的谋士蒯彻也以文种之死警告他：“野兽尽而走狗烹。”韩信“不忍 倍汉”，说：“汉王遇我甚厚，吾岂可得利而背义乎？倍之不祥，虽死不 易。”蒯彻再次提示韩信：“时者难遇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韩 信犹豫不忍倍汉”，终于下定决心相信了刘邦。当此时，韩信稍一“犹 豫”，左脚右脚矗立中间不动，天下三分之势立成，则战争频仍，统一无期，民脱水火无日。而韩信放弃一己之私，全天下之大义，为早日结束战乱，为历史进程，立了大功，而自身则“危之”。

三

韩信如此忠于刘邦，刘邦并不买账。垓下之战刚一结束，刘邦“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刚打完仗就硬夺兵权，也太不择手段了。宋太祖夺石守信等兵权，还有一杯酒呢！然而，王夫之《读通鉴论》却为刘邦辩护道：“天下自此宁矣，大敌已平，信且拥强兵也何为？夺之速而安。既夺之后，弗能怨也。”韩信果然没有怨，没有怨就能免了吗？几天之后， “更立齐王信为楚王，王淮北，都下邳”。这是高皇帝五年春正月的事。到了第二年的10月，刘邦的天下大定了。杀韩信便提上日程。他假说要游云梦，在韩信迎谒他的时候，突然“令武士缚信，载后车”。韩信这时什么都明白了，既不申辩也没怨恨，极其坦然地说：“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 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一定，我固当烹。”刘邦听了这话，连一点难为情也没有，厚着脸皮说：“人告公反。”后来终于杀韩 信，而且斩草除根，夷其三族，以为“天下自此宁矣”，其实并未。还得杀，还有彭越、黥布等若干功臣。“吕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复谋反。”彭越不反，使人告反，不然怎能“夷越三族”呢？夷三族还不算，还醢其肉以赐诸侯。把人剁成肉馅，分送诸侯，作为警示。人急造反，终于逼出战争来， 黥布见彭越被剁成肉馅，起兵反了，于是刘邦只好连续作战，自将兵而东， 去剿黥布。

还有一段人人皆知的故事值得品评：刘邦把韩信软禁起来之后，仍不放心，去找韩信下棋，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这个将三万，那个将五万，刘邦谈笑自若地问韩信道，大将军，你看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为？”信曰：“臣之将兵多多而益善。” 刘邦哈哈大笑：“若何被我擒？”信曰：“臣能将兵，王能将将。”事到如今，韩信还这样心实。

韩信死了多年了，到底是有罪而诛，还是无罪加害？历史一笔糊涂账。依我说韩信死于心实，对不该心实的人心实。当然，韩信也干了不少错事， 或者说不避嫌疑而终招嫌疑的事。但总不至于死吧！韩信不从蒯彻之言，兵临垓下，便是不反的铁证。

 郑熙亭：河北沧州人，原沧州行政公署专员，河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56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历史小说《汴京梦断》（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东游寻梦—苏轼传》（东方出版社出版）、《大宋河山》（海南出版社出版），201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三卷本《熙亭文存》。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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