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场梦中之梦 | Henri Rousseau

夜并不都是黑暗的,

白天也并非一览无余,

但日与夜都给我安慰——

我的梦,我的梦

保罗・劳伦斯・邓巴《永远》

读首诗再睡觉

Henri Rousseau

1893年,49岁的卢梭从公务员的岗位上退休,他作为职业画家的生涯才刚刚开始。

出身于一个贫穷的锡匠家庭,卢梭自小喜爱绘画和音乐。服过兵役后,为了维持生计,卢梭在巴黎海关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直至他决定要成为一名画家,艺术界仍把这个自学成才的行外人称为“海关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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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进入艺术家的圈子,卢梭自1886年开始,定期参加画家独立协会的沙龙,《狂欢节之夜》是他的第一幅参展作品。这幅现在看起来既天真又神秘,弥漫着梦游气息的油画,当时只显得不入流,批评家嘲笑他笨拙的作画技巧,还需要再过10年,他们才能看见这幅画的美。

不被接受的海关官员没有放弃,卢梭为画画投入了越来越多的精力。除了整天整天地到卢浮宫临摹,他还会画一些流行的城市风景和人物肖像,靠卖画赚取生活费。

这些为新兴资产阶级创作的风景画看起来一点也不时尚,甚至有点“土”。卢梭笔下的城市,就像积木拼砌的模型,房子、树木、云朵、河流、行人,每一种元素都经过同样仔细的刻画,再对照着现实原原本本地张贴到画布上……大巴黎一点也不繁华,反而像乡村般宁静。

至于卢梭的人物画,更是“惨不忍睹”。所有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娃娃一脸苦相,盯着看甚至有点恐怖……

不知道卢梭是怎样熬过当画家的头10年的。那是19与20世纪之交,学院派艺术仍然处于统治地位,新兴的印象派、后印象派冲击着传统的绘画观念,众多现代流派方兴未艾,画家们跃跃欲试,每个人都希望在艺术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卢梭坚持每年都参加独立协会的沙龙展,他不可能对新鲜的艺术潮流无动于衷——至少1903年高更纪念展展出的塔希提系列,唤起了他对异国情调的向往。两年后,卢梭拿出了他第一幅引起关注的作品。

《饥饿的狮子扑向羚羊》于1905年在秋季沙龙展出时,刚好和马蒂斯、安德烈·德兰等画家的作品摆在同一个展厅,后者因强烈的色彩和笔触而获得“野兽派”的称号,或许与卢梭画的猛兽不无关系。尽管卢梭不曾加入野兽派,但他的名字已和年青一代的先锋画家联系在一起,人们开始严肃看待卢梭稚拙的绘画风格,并把他归入高更一派的“原始主义”。

此后卢梭开始了热带雨林系列的创作。他沉迷于描画原始森林里时刻可能发生的暴力,老虎偷袭猎人,狮子撕咬豹子,埋伏、搏斗、逃逸的惊险场面,卢梭画得津津有味,尽管一切只是他单纯的想象。

实际上卢梭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法国,他对丛林的兴趣,也许源自当兵的时候,从远征军那里听来的墨西哥见闻。卢梭还是巴黎植物园和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常客,温室植物、野生动物标本,激发着卢梭对热带雨林的热情,也成为他创作摹写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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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卢梭的森林和动物看起来呆呆的,哪怕画的是千钧一发的厮杀,也是一幅“静态”画面。因为卢梭并未亲眼见过老虎的扑杀、水牛的挣扎,并未感受过那阵掠过林间疾风,他只是给看来的动物标本设计了动作,又把温室里的植物组合出丛林的样子……凭着细致耐心的刻画,卢梭在画布上“合成”了他想象的热带雨林,因其不真实,而富有了超现实的意味。
卢梭曾说,“每当我走进大玻璃房,看到那些来自异国的神奇植物,就好像走进了梦中。”绘画是卢梭的梦中之梦,1910年他最后一次参展沙龙的作品,名字就叫做《梦》。
……一个女子在梦中醒来。她赤身裸体地侧卧在毛绒沙发上,被热带雨林的植物包围。硕大的花朵在她的身边摇曳,两只狮子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一个土著在它们身后吹起笛子,还有大象、猿猴、蛇和鸟在丛林里出没……这是一幅令人目不暇给的作品,展现了画家丰富的想象力及温柔的心灵,我们的眼睛没法不被饱满的画面吸引,在梦境里久久游荡。
卢梭给这幅画写了一首小诗:

Yadwigha,在美丽的梦中

轻轻地睡着了

她听到小风笛的声音

由善良的魔术师演奏

当月亮照耀下来

在花朵上,在青翠的树上

野蛇侧耳倾听

和着乐器欢快的曲调。

《梦》吸引了诗人阿波利奈尔,他赞叹道:“这幅画散发着无可争议的美,我相信今年没人会取笑他。”

数月后,卢梭因腿伤感染离世,留下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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