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桁小食店的食客(小说)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酒后胡言乱语)
小镇南面傍海,菜市场卖鱼卖海鲜的档口摊位,占据了整个菜市场的三分之二位置。小镇人管菜市场叫鱼桁,每天早上,摩托车突突地从各个港口将鱼虾等海鲜运到鱼桁。
小镇人买鲜鱼鲜虾叫买“生妻”,一大早,家庭主妇往鱼桁赶去,买点“生妻”回来煲汤。小镇人喜欢吃鱼,鱼是饭桌主流。
搭海鲜来的,大多是渔民或鱼贩子。渔民夜里出海捕鱼,早上回到港口卖鱼或自己搭鱼到鱼桁卖,劳累了一夜,肚子也饿了。鱼贩子清晨去港口守着,买了海鲜回鱼桁摆卖,此时也是饥肠辘辘了。
鱼桁两旁的旧瓦屋,是小食店。小食店很简陋,大多是家庭店,几平方的店面,几张旧桌子,几张旧长木櫈。门口铺着一块长方形水泥板,一锅猪骨头汤,小拖盘放着猪头肉猪耳朵鸡鸭。吃饭的人想吃什么就切,一碗米饭,一碗猪骨头汤,一碟猪头肉或猪耳朵,或一尾鱼,一碟猪肠炒豆芽。喝酒的打几角米酒。
店主是厨师,服务员大多是店老板娘。鱼桁的小食店就几间,他们服务的对象有买鱼的渔民鱼贩子菜贩子,还有鱼桁卖猪肉的人。
除了这些人,小镇还有一批食客,也是酒客。年纪都在六十左右的人。他们是小食店的老客,这些人早晨起床洗脸刷牙后,就去鱼桁买菜。他们是买鱼中的高手,去到鱼档,逮住新鲜的鱼立即抢过来。
他们买菜不多,但很讲究,买的菜讲究搭配。因为他们是美食家。
这些人中,有几个人是酒友,也是小食店的常客。他们是阿翘、阿斑、阿方、阿钱,既是酒友又是损友。
他们最常去的是阿添夫妻的店,门口的桌位每天都留着给他们。
阿翘矮个子,麻脸,喜欢打麻将。阿斑高个子,额头大,背上有几块红斑。阿方四方脸,满脸胡茬,一米八左右,大个子。阿钱小个子,脸颊有块铜钱般大的疤痕。
大多是阿翘早到,把买到的菜往小食店的墙壁的铁钉一挂,抓起水烟筒嘴上装了一撮黄烟丝,拿着折好的草纸条点着,往长木櫈一蹲,草纸条往烟筒嘴一戳,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草纸条的火点一闪闪的。
等他抽了几口烟把烟喷出来,阿添老婆阿香走近他面前问他:“翘叔,还是老样子吧?”阿翘眼睛紧紧盯着阿香绷得鼓鼓的胸口,心不在焉。阿香连问了几声才听到,他嘻笑着道:“香姐你作主。”
阿香转身去端来碗筷酒杯,在四方桌面摆开,然后每个位放一个小碟子,放几粒砸碎的蒜,用小勺舀一勺酱油,点几滴花生油。随后拿一瓶米酒放桌上。把这些弄好了,她就站在阿添旁边,等他切菜炒菜,有炒好的菜她就端到桌子上。
周二早上,阿翘又是第一个到店,抽着水烟筒便回问阿添:“昨夜中不?”阿添一边炒着菜一边笑着答:“昨晚没买,这个说是马,那个说是牛,我乱了,就不买了。真激气,竟然开中我想买的龙子。”
阿翘摇着叹了口气:“我那激死,下了注买了龙子,我家那岸婆(疯婆子)在我耳边吱吱喳喳,说大家都买马了,上期开了龙,你又买龙,是岸(疯了)了。”
菜不外几个,一个猪大肠炒豆芽,一个白灼猪耳朵猪头肉,一个杂鱼煲,一个青菜,一碟炒花生米。
菜上齐了,阿翘抓几粒花生米抛进嘴里嚼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走到门口东张西望。
没人来,他又走到桌子旁边,抓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自言自语:“也三个老纪刹(家伙)睡错更了吧,再无来,爸子(老子)先喝了”
就在阿翘酒瘾发作时,阿斑来了,一进来就问阿翘:“今早买到咪先(什么)鱼?我买了几条差夜蟹子(鱼名),回去一鱼两味。”说完把装鱼的白色塑料袋拉开给阿翘看。
紧接着阿方阿钱来了,把买到的鱼说了一通,然后挂墙壁上,蹲坐到长櫈上,端起酒杯,呷一口,夹一箸猪耳朵塞进嘴里嚼着。
阿翘拍一巴掌大腿,笑骂着:“爬依老母(小镇骂人口语),昨喂日(昨天、昨日)喝二两回去凑(和)几个辛步团子(年轻少妇)打麻将,依人(她们)妻(喂)小子(小孩)奶,自摸十三幺九筒打掉了。后来又自摸回来,我大笑,十三幺自摸花脸九筒。依人笑了,翘伯,九筒度(在)你脸上啊。都看朵(着)我的脸笑,胸口那对五千瓦车头灯白花花的晃目。我一摸我的脸,八,依人是讲我脸的麻子斑。”
啰里啰嗦一大堆后,阿方发现阿斑的嘴巴又胀又红,他问阿斑:“咪先情况?嘴肿朵像猪八戒,黄蜂叮了?”阿斑苦笑着答:“即是勿讲,昨喂日喝完二两尿回去,无记得鱼和菜了,迈子铁(老伴)问,批(菜)呢?日头(整天)顾朵(顾着)二两尿,老个(父亲)姓咪咪都无知号(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听依这句话,一时火升(起),就大骂一声,八你老母(小城骂人口语)。依讲,够胆再贡(骂)一句,再贡,就八个蟹母无个赤。我骂了一声,依无作声。无知耶,昨夜,依老母支(小城骂人口语),等我睡熟,拿了指天椒涂在我嘴巴,涂完就跑去儿子家躲起来。”
阿翘和阿方、阿钱听完,笑得前仰后合。
阿钱好像记起什么,他出去一会拿着一瓶淡黄色的酒回来,一边拧开瓶盖一边倒酒:“大家试试够力(厉害)的,这是我细舅(妻舅)送的,听依讲,是老hu鞭鹿bian鹿rong浸泡的酒。”阿方喝了一小口摇着头嚷着:“港有(还有)腥味”,啧啧几下后,可能觉得好味道,端起杯一口喝干。阿钱笑着说:“慢点喝,喝了回去把老井底都撬破了。”
酒足饭饱后,大家要回去了,阿添提醒他们:“记得拿菜。”出到门口,阿翘趔趄了一下,阿方扶住他:“喂,得艺吗(行不行)”阿翘摆摆手:“无事,港来几两都得艺。”走出几步,他转身回来对大家说:“儿子买了新房在广州,儿子明天搭我起广州了,明天起,不用等我了。”说完又回头交代阿添,他们来喝酒的钱记他的帐,等他回来结帐。
阿钱骂骂咧咧中带着羡慕:“老狗真有福气,妻(生)了个会捞钱的仔。”
阿钱、阿方和阿斑喝了几天酒,没有阿翘,觉得无味道。阿钱懒洋洋地说道:“八依那姨(小城骂人口语),无有花面九筒在,这酒喝得同白开水,无知哈(那)老纪刹咪时(什么时候)回来?”经阿钱一说,大家心情沉重了,都挂着阿翘,每顿酒草草喝了就收场。
过了几天,阿方买了鱼先到阿添的店,挂了鱼在墙上,拿起水烟筒抽着。忽然之间有双粗糙的手捂住他的眼睛,阿添和阿香在旁边笑着,阿香说:“鼓鼓是咪人(猜猜是谁?)?”
阿方拿着草纸条的手往后甩:“花面九筒!”
阿翘放开手,哈哈大笑着喊着:“大个楼,大口盅,大食楂某(女人)烂裤浪(裤裆)。”阿方趁他备,从后面拦腰把他抱起。阿方个子又大又高,阿翘又矮又小,被阿方抱起半天,就好像抱着小孩。阿方抱紧阿翘,三百六十度转了几圈,阿翘头晕,使劲挣着。阿方站不稳,两人摔在阿香脚下。
阿翘躺在地上,往上看阿香,嘴里唱着:阿香你到香港去,请你不要走小路,小路那个流mang多……
阿香一转身扛起扫把娇声吼着:“你个死花面九筒,就会练我巧(占便宜),我扫你到大路。”
阿翘急忙翻身站起来,嘻嘻笑着一边躲避阿香的扫把,一边往门口的鱼桁走。刚走到门口,被人从背后架起,他扭头一看,是阿钱和阿斑。
阿香追到,举起扫把往阿翘裤裆戳了几下,阿翘嚷着:“祠堂蹦了,祠堂坏了。”
回到小食店,阿香端来菜,阿翘喝一口酒,叹了几口气大喊舒服。阿方问:“在广州没酒喝?”阿翘满脸无奈:“酒有得喝,但无伴。”
阿钱说:“生成的拖脚吹背櫈子命。(天生的辛苦命。)”
庚子年九月初九,记于雨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