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当校长,一大群干部被一个战士训话,有的干部红着脸低下了头
1937年秋,在粟裕领导的挺进师将改编成新四军前,粟裕决定创办两所学校:在大墩村办党员干部训练班,在山门街畴溪小学办抗日救亡干部学校。
虽然已经和国民党进行了谈判,但是粟裕深知自身力量的不足,他知道挺进师虽然虽有500多人,然而经过三年多艰苦卓绝的游击战,原红七军团、红十军团的老同志已所剩无几了,新补充的大多是上海、温州、杭州来的知识青年和当地工农子弟。当务之急是扩充人马,是要对这些人进行培训,进行抗日战争的思想准备和军事准备。
应该说粟裕的思想是非常超前的,粟裕对这项工作非常重视,他兼任抗日救亡干部学校校长,何畏(和红四方面军的何畏同名,但不是一个人)任副校长,黄耕夫任教务长。第一期学员约二百人,其中女学生约三十人。这些知识青年基本上是城里来的中学生,有个别大学生。
粟裕虽然军务繁忙,但对学校建设极为关心,不但亲自主讲军事课,对课程设置也亲自过问。他发现这些知识青年虽然抗日热情很高,但这些知识青年多数出身富裕家庭、缺少磨练。有些人总有些怀疑,总有些不放心。他们能担负起抗日救亡的重任吗?他们能经得起严峻的考验吗?
粟裕深知“玉不琢,不成器”,必须要进行实战化训练,这样才能找到问题,磨练意志,于是粟裕命令学校演一出戏。一天深夜,正当这些青年人睡得很沉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哨声,把大家惊醒,学员们摸黑整装,急急忙忙奔向操场列队集合。队长严肃宣布:
有紧急情况,日寇已在鳌江口登陆,学员愿跟红军走的,立即出发,不愿走的,可以设法送他们回家。大家当即表示愿意跟红军走。不过有少数几个学员哭了,他们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拿不定主意,特别是一个叫杨华萍的女学员,哭得很伤心,向领导提出要求,如果她牺牲了,请组织设法转告她母亲“女儿是保家卫国死的,死得值得”。
接着队长要求大家尽量少带东西,行军中不准讲话,不准打手电。绝大多数学员都做到了轻装,也有的学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有的感到心已跳到嗓子眼上来了。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天蒙蒙亮了,队伍来到一个村口。
“啊,怎么回事?前面的学员脱口而出。原来,迎面有一排晒米粉干的竹竿上贴着许多红红绿绿的欢迎标语。这下子学员们才恍然大悟:
其实并没有什么敌情,只是一次演习,原来粟裕想考验一下学员们的革命意志和战斗准备。队长宣布:
“解散,就地休息。”这时有人才想起来,半途丢了鞋子,脚上起了血泡,有的才发现上山时跌了一跤,膝盖也跌破了,伤口上的血迹还未干呢!尽管如此,青年人一下子活跃起来,迎着晨曦,唱呀,跳呀,一片欢腾!
过一会儿,队伍又重新集合,并带到一块平地上,只见地面上像展览似地挂着衣服、鞋袜、袋子以及各式各样小物件,是学员们紧急集合与行军中丢的,由负责保卫的红军老同志捡回来,叫大家去自行认领。一个红军战士站在队伍前给大家训话
“行军中丢东西非常危险,最容易泄露军机。现在丢的这些东西,等于告诉敌人,我们是一群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学生,快来消灭我们吧。”
一大群干部被一个战士训话,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干部们听了战士的话,有的做鬼脸,有的吐舌头,很多干部红着脸,难为情地低下了头,粟裕站在队伍后见大家认识到了错误,满意地点了点头。知识青年洋相出得不少,但总的说来,还不错,多数人还是比较沉着的。总之,这一次“考验”,令他们终生难忘。午饭后,粟裕让各个小队进行总结。
别的小队还好,唯杨华萍所在小队,简直成了变相批斗会,粟裕亲自参加这个小组的会议,大家见师长也参加,神情都十分严肃,所以会议气氛也格外严肃。一个学员首先发言批评:
“紧急集合,伤心落泪,是小资产阶级情调。”
其他人也附和说:“是剥削阶级的思想残余在作怪。”还有的说:“根本没有与地主家庭划清界限。”那个叫杨华萍的女学员眼睛湿润,但用力咬着下嘴唇竭力不让眼泪落下来。粟裕静静地听着,最后大家请校长作指示。粟裕说:
“1930年2月,我在水南一次战斗中,头部负重伤,在医院里昏迷了十天十夜。后来好一点。仍有时清醒有时昏迷,还常常做梦。有一次我梦见自己又变成了小孩子,母亲正好给我喂饭。醒来才知是梦,却令我格外思念母亲,真想见她老人家一面。很可惜,这个愿望至今未能实现。不知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是不是剥削阶级思想残余?”
粟裕说到这儿,很多人都低下了头,粟裕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首先,你是久经考验的老革命,怎么可以这样比较呢?”
学员队长陈急冲刚才批评杨华萍比较多,他没等粟裕说完,就插话了,粟裕知道他想辩解一下,但是粟裕没有让他说话。陈急冲也是老红军,对自己各方面要求都非常严格,是粟裕点他来当队长的。他对杨华萍并无恶意,主张知识青年、工农子弟一律对待,所以他认为批评教育杨华萍,敲打敲打会使她坚强起来。陈急冲本身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对知识分子有点偏见,一次他对粟裕说;“师长,你样样都好,是有时候偏袒知识分子。”
粟裕说:“陈营长,你也样样都好,就是不肯学文化。现在让你去当学员队长,专门管知识分子,条件是每天学会20个字,要会认、会写、会用。”
结果大家一致认为:粟裕的想法是对的,正常的,绝对没有剥削阶级思想成份。
粟裕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党的领导下干革命,都是在干抗日救亡工作。那为什么我可以思念母亲,而杨华萍同志就不可以呢?是的,杨华萍出身于富裕人家,这是无法选择的,但她面对重大问题,选择还是好的嘛。她投考抗日救亡干部学校是好的嘛,在考验面前坚决跟红军走是好的嘛。不过我要告诉大家,我们办校的目的,不是培养烈士,而是为了培养大批革命干部,健康地工作到全国胜利之后,再干它几十年。当然,打仗难免有牺牲,如果哪一位不幸牺牲,我一定设法告诉他的父母、他的亲人:某某同志为民族、为国家英勇牺牲,你们有这样一位亲人,值得高兴,值得自豪!”
粟裕虽然有湖南口音,但是粟裕讲得很慢,而且说得很有感染力,不少学员惊呆了,后来有一个学员说:我认为师长久经战火考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硬汉子,竟然与他们一样,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
粟裕一说完,众人都齐声热烈鼓掌,杨华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请校长放心,请领导和同志们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掉眼泪。”
果然,她和其他绝大多数学员一样,毕业后表现很好。杨华萍后来在敌占区担任了地下区长,由于叛徒出卖,不幸被捕,日寇拿她游街示众,她英勇抗争、坚贞不屈,牺牲时年仅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