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农夫轶事
“糟了糟了!”半夜,我被父亲惊醒,以为是家里进了小偷。
原来,父亲将捡来的废品打包放在门外的走廊上,不见了。天亮后,他要把那包东西弄到废品回收站去卖了,然后和母亲去成都的姊妹家。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说:“算了吧,值不了几个钱。”
几分钟后,他乐呵呵地拿回了那包东西,高兴得像个孩子:“是清洁工搬到楼下了。”
父亲在村里干过几十年的会计,由于长期熬夜算账,身体很不好。土地下户后,有人叫他去乡政府工作,他却主动提出不干了,从此告别了“半个农民”的身份,安心做一个农夫。
不会打牌,也不会跳坝坝舞,父亲和母亲被我们劝进城后,除了一日三餐,显得无所事事。他在沙发上看电视,总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然后就是大把大把地吃药——总是说头昏,浑身不舒服。
见小区的老人捡废品,他也捡上了,一扫萎靡,精神抖擞,劲头十足,也不说头昏了。起初,他是躲着我们的,提回来的时候也会错开我们上下班的时间,“不幸”碰上了,他像路过瓜田李下偷吃了别人东西的小孩一样,仰人鼻息地等着别人发落。
父亲捡废品这事,我内心是很抗拒的。
有次,我下楼看到他在翻垃圾桶,各种垃圾翻滚,想到他要把其中的某些东西拿回家,令人发憷。
父亲捡废品这事,母亲也是反对的,但看到他因捡废品而身体状况“好转”,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去成都姊妹家,捡的废品被犀利的姊妹扔了,他给其他姊妹说:“你们当中她态度最不好、脾气最不好。”然后一脸的委屈,闹着要回老家去,“你妈不同意我就一个人回去”。
快满80岁的人了,他一个人回老家去,我们怎么放心呢?
父亲口口声声说想回老家,其实他心里清楚,煤厂都已关闭,他的农产品不能就近卖出去,他没有力气弄到镇上去了;以前,方圆几里地的红白喜事,老乡们都请他写东西,如今不时兴了;他曾经打得哗哗响的算盘早已被岁月蒙上了厚厚的尘埃……他已经回不去了。
在姊妹群里讨论这个焦点话题时,我们就说,给他弄一套“工作服”,必须注意卫生,捡的废品不能进屋。犀利的姊妹给他提醒后,他“乖乖”地做到了,“光明正大”地捡起废品来。
他自己算过一笔账:捡废品的收入,比人家的低保还多。
有次,一个老奶奶找到我的姊妹,投诉父亲:“那个学校的废品,以前都是我在捡,还让人活不活?叫你老汉还是给我留点菜钱噻!”
姊妹一脸无奈:“我们不差那点钱,我们都叫他不去捡,他不听,没有办法呀。”
有个姊妹在群里发了一段视频:父亲扛着一大袋废品回到院坝时,“旁白”是大家的声音“哎呀搞着了搞着了”,父亲抬起头爽朗地笑了,像那些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后,他将第一波颗粒饱满的粮食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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